月子仇（一O二） 立时，林林像锯了嘴的葫芦。翠翠一看明白了八九分，她甜甜一笑：婶，我妈刀子嘴豆腐心，她拿凤凤当亲姑娘，我都眼红。 凤凤妈苦笑，凤凤啥都告诉我了，你对她好，婶谢谢你。翠翠说，应该的。 林林不语。一次，凤凤吵着回娘家，他母亲说，实在过不了就离婚。为这话，他和母亲大吵一架，几天不过去吃饭。母亲一次次叫他，还跟凤凤赔了不是，他才原谅她。此后，凤凤下来提这事，谁料告诉她妈了！他怨凤凤是只喂不熟的白眼狼。 其实，林林并不知，母亲当着翠翠的面也说，那俩货过不了就离！翠翠不理会，她的耳朵对母亲的话有免疫力：母亲不止一次也叫她离婚。翠翠听来，母亲又没拿枪架自己脖子上，离不离全在自己。但是，这话到了亲家耳朵里，性质就变了。 年年看出门道：婶，别嫌我说话难听，就算真有一天离婚，金首饰也是凤凤的。 真是？凤凤妈目光灼灼。凤凤爸瞪她，你钻钱眼里了！凤凤妈不示弱，我怕姑娘跟人一回，到时候啥也捞不着。 年年说，不只金首饰，包括男方婚前赠送的礼金。 年年这话也是说给林林听：即使凤凤有一天和你离婚，人家有权利带走金首饰的，除非你提前给藏起来。言外之意是，从此，别对金首饰耿耿于怀了。 林林还真听进去了，对丈母娘说，妈！我妈说气话也不对，我代她跟您赔不是。凤凤妈脸色缓和：你这个小孩还行，说话实诚，你妈气话也不该这么说，谁家拿着离婚当饭吃！凤凤爸附和：姑娘进一家不易，出一家更不易。 翠翠听着嗑越唠越亲，趁热打铁：叔、婶，上我们家做客，喝着酒当面把话说透吧。凤凤妈一拍大腿：我为啥捎信让你爸妈来？你说到婶子心里了。我准备了好酒，他们就是不来。 翠翠指指宝宝：我爸妈让我拖累了，这周末我看着宝宝，他们来。凤凤妈点头，翠翠又说，让凤凤回去吧，姑娘不能在娘家坐月子。 老话说，姑娘在娘家坐月子，影响娘家运气，虽说现在是新社会，咱也不能不信。凤凤爸严肃地说。凤凤妈脸一沉：老封建，亏你识几个字！ 翠翠一看有门，就捧着凤凤爸说，叔，听您说话像文化人。凤凤爸笑了，慢悠悠说，我当民办老师十多年，也没转正。 他说这句像念课文，发音愈发纯正。翠翠由衷地说，叔的普通话标准，向您学习了。 凤凤爸不好意思起来：这金首饰，当初我就说别要，过去的地主老财戴金首饰，如今那玩意能当饭吃！这娘俩不听，这不就惹出事来了。 翠翠没想到凤凤爸就有如此高见，说，叔的境界就是高，怪不得凤凤身上有股劲，现在我明白了，来自原生家庭。凤凤妈打断：你叔照你爸差远了，你爸种地挣钱多！ 说到种地挣钱，年年说，林林跟着我岳父种地，用不了几年，小日子就蒸蒸日上！ 屋里正说得热闹，凤凤回来了。她端着一个洗衣盆，裤腿挽到膝盖上，肚子愈发显大了。 翠翠把宝宝放炕上，忙接过盆说，凤凤，你咋还去洗衣服！凤凤说，就两件，主要是散散心。她说着话表情复杂，眼睛里起了雾。 她的目光落到宝宝身上，立时脸笑道，宝宝也抱来了，你们吃了晚饭再走！凤凤妈说，小妮子倒做人，留你姐他们吃饭，还用你说！ 凤凤妈起身要去忙乎，凤凤爸说，我去杀只小鸡儿。 年年赶紧拦住：叔婶别忙乎，咱先说正事。凤凤眼神暗下来，欲言又止。 凤凤妈坐下了。年年对凤凤说，我们来接你回家，天不早了。凤凤低下头，不说回，也不说不回。 有啥想法说出来。年年说。翠翠补充：对咱爸妈有啥想法也说出来。凤凤妈说，把你受的委屈说一遍，就回去好好过日子。 凤凤抬头看林林，像看个陌生人。林林从凤凤进屋，一直没说话。但是，林林的目光一直在凤凤身上。 年年推林林一把：你先跟凤凤表个态，大小伙子扭捏啥！娘家爸笑了，这给了林林勇气，他说，媳妇，跟我回家，我哪做的不好，全改！ 凤凤脸红了，嘴角上扬：爸妈对我挺好的，你对我也挺好的。林林说，挺好的，为啥不回家？还是我们做的不好，你就说出来吧。 凤凤掉出眼泪来，半晌说，自从那件事，我觉得妈对我不如以前亲，你对我也不如以前好…… 她抽搭着，肩一耸一耸的，眼泪滴到了肚子上的衣料，那是块麻纱，很快洇出一小块。林林走过去，拉着凤凤的手说，媳妇对不起了，过去的事谁再提谁是小狗。 凤凤哭的更厉害了，说，你不提，我心里不得劲儿。说着，她看向自己母亲。凤凤妈脸色铁青，说，你拿回去得了！放我这，可把你屈死了！ 你就是多余，快去拿。凤凤爸催道，又对凤凤说，你妈没恶意，她怕你弄丢了。 凤凤感激地看向父亲。 翠翠帮着凤凤收拾东西，年年和凤凤爸闲聊，林林一边续茶水，一边留心凤凤妈。她出去一趟又进来了，也坐下喝茶水，偶尔插一两句，就是没拿出金首饰。 东西收拾好了，凤凤对母亲说，妈，我这就回去了，临走帮我戴上金首饰。 突然，凤凤妈哭道，你真愿意回去？别说娘家不给你撑腰。这声儿一出，满屋人都愣住了。凤凤站在那，肚子像个熟透的西瓜。 凤凤爸苦笑，快走吧！林林和翠翠架起凤凤就往外走，年年抱起宝宝跟上。上了车，都长出一口气，凤凤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