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子仇（一O五） 林林别胡说！让凤凤听到，一辈子记恨你。翠翠说着瞅向门口，这一瞅心都要跳出来了：门口站着凤凤。 翠翠走过去，伸手扶她。她扒拉开那手说，姐，我听到林林的话了，等生完孩子，我俩不行就分开。 凤凤脸上很平静，像朔风吹过冰封的河面，凛冽而决绝。翠翠心里一恸，不好的预感又来了。她攥着凤凤的手说，身子这么重了，可得小心点儿。 姐，放心吧，就快瓜熟蒂落了，不管发生什么，我都要把孩子生下来。凤凤边说边抚摸着肚子，眉眼里透着一股书卷气。 翠翠心想，林林没文化，却娶了有文化的媳妇，也算家里烧高香了。都说抓猪看圈，当时咋就没看出她妈难缠。 娘家妈脸上泪痕还在，她不想掩饰，也掩饰不了；娘家爸低着头不出声。凤凤什么也不问，盯着林林说，今天当着爸妈的面，咱俩把话说开。我到这个家一年多了，全家都对我好，我心里有数，我娘家妈就那个性格，可她会把金首饰给我的。 金首饰不要了！你妈别再搅和，我就谢谢她了！林林情绪激动，尤其看到凤凤跟她妈相似的眉眼，心里泛起一阵厌恶，目光便不似往日那般温情。 凤凤是何等聪明的女子，她感受到了。她苦笑：我要是拿不回来金首饰，就自动的离开，不要再找我。 屋里十分安静，仿佛掉根头发丝都能听见。宝宝突然叫舅妈，翠翠说，再叫舅妈。宝宝又叫。凤凤就对宝宝说，聪明的宝宝，你要上大学，走出咱这个穷地方…… 凤凤的声音好听，但是有一丝凄凉。年年说，凤凤，你别胡思乱想，你跟林林要过下去，为了孩子，我和你姐再去你家。 谁都不准去！娘家爸说，今天我和你妈去就是最后一次！都听由命吧，我当然希望你们好好过日子。年年不吭声了。 凤凤说，我回新屋了，林林你扶着我，咱俩再聊聊。林林机械地扶着凤凤回了新屋。娘家妈哭着说，我活了大半辈子，没想到在外人面前让老头子给打了！ 娘家爸不抬头，没一句服软的话。娘家妈哭得泣不成声：在家里也没被打过，这到了亲家挨打了，要是打我能把儿媳妇打回来，你就打吧！ 闭上嘴，净说没用的，你上人家一顿乱发疯，你给林林添乱！平时看你挺懂事，关键时候跟个泼妇似的，不打你才怪呢！娘家爸中气十足。 翠翠忙说，爸，你换位思考，凤凤妈那么差，凤凤爸动她一手指了吗？何况打人不打脸，你跟我妈赔个不是！ 娘家爸不出声，屋里又陷入了尴尬。娘家妈说，他也不用跟我赔不是，等着孩子生出来，我伺候完月子，就离开这个家。 娘家爸仍然不出声，像一尊雕塑，陷入了深思。翠翠眼泪出来了，一家老少都离婚，这个家就散了！年年安慰她，也是说给老两口听：爸妈这么大岁数了，生气过一天就过去了。 娘家爸抬起头：翠翠妈，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打你。娘家妈眼泪更多了也不说什么了，算是接受了道歉。翠翠陪着母亲流泪，她想起了年年给她的伤害。女人不易，要含屈忍辱。这一刻，她不再抱怨母亲的严厉。生活，让母亲少了对孩子的耐心。但是，并不代表母亲不爱孩子。 年年和翠翠把宝宝接回去。临走，娘家爸说，周一就赶紧送来。娘家妈跟宝宝说再见，眼晴还红肿着。 小两口一到家，翠翠就说年年：看你跟我爸妈说话的语气，你到底站在谁的立场上！ 年年说，当然站在你们家的立场上，我怕凤凤离了婚，生出的孩子不就成了单亲家庭吗？你爸妈不操心！ 那能绑在一起，过不了非过吗？翠翠不满地瞪着年年。年年说，你怎么这么糊涂！啥叫过不了？他俩都是农村人，又能怎么样？离了再找，不还是找农村人？就能保证找个更好的？ 你歧视农村人！你不和我离婚，是因为我有工作，也是咱们有了孩子就对付着过，对吗？翠翠较起真来。 年年怔了一下，说，那可不是，我跟你是有爱情的，我追你追得那么辛苦，怎么能轻易的放你走呢？翠翠对年年的话半信半疑。 第二天，小两口就抱着宝宝到了山上。公公婆婆看他们去了也格外高兴，婆婆破天荒杀了一只鸡，亲自给炖上了。公公还抓了上山采的榛蘑干，扔到锅里说，翠翠就愿意吃蘑菇。翠翠听了心里很温暖。 吃完饭，宝宝在炕上玩，一会叫爷爷，一会叫奶奶，老两口笑出了声。翠翠突然问，我姐这阵回来了吗？小勇跟来了吗？ 公公说，早回来好几趟了，小勇不愿意来。婆婆拧着脖子说，外甥狗吃饱了就走，俺有孙子，还在乎他！ 翠翠还记着上次跟姑姐的不愉快，又问，我姐来了，不生我们的气了吧？婆婆说，你姐压根也没生年年的气，倒是生你的气。 翠翠听了不快。婆婆说的未必是真话，就是真话，也不应该直接说到自己脸上，她就怼了婆婆：那以后她来我就不来了。 婆婆不出声，年年也没出声，公公笑着说，别听你妈瞎说，你该来得来，你不来宝宝咋来？ 本来，前半句翠翠听着像人话，听后半句翠翠听出是真话。她断定老两口没一个好东西，自私到眼里只有儿子和孙子。可恨年年装哑巴，在自己娘家那么会说，现在不会说了吗？ 她实在忍不住，踢了年年一脚。年年猛地回头，气呼呼道，你干啥？有事吗？那声音又粗又重，翠翠臊红了脸。婆婆说，你踢他干啥，你踢他就是不对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