库页岛有三不：不属于中国、不像俄罗斯、不承认过去。它叫库页岛，面积达7.64万平方公里，比两个台湾还大，形状像头横卧的鲸鱼，当地人干脆叫它“远东巨鲸”。这“三不”让库页岛就像个漂泊的灵魂，悬在东北亚的地图边缘。它到底是谁？或者说，它想成为谁？ 说起库页岛，先得从清朝说起。那时候岛上的人每年夏天划着独木舟过海峡，给三姓副都统衙门送貂皮。档案里写得清清楚楚，1851年还有库页费雅喀人来贡貂，带着海豹皮、鱼骨箭头，一待就是几个月。清廷赏他们绸缎、铁锅、茶叶，宴请的时候一顿就吃掉几万斤粮食。这不是野人朝贡，这是臣属履行义务。岛上设了招抚使、卫所，奴儿干都司的石碑到现在还在黑龙江边立着。 转折来得太快。1858年，穆拉维约夫带着炮舰停在瑷珲城下，奕山签了《瑷珲条约》，黑龙江以北、乌苏里江以东100多万平方公里没了。库页岛虽然条约里没直接写，但黑龙江口已经到俄国手里，岛自然成了囊中物。两年后《北京条约》一补，彻底没了法律障碍。俄国人上岛后第一件事就是改名字，把“库页”改成“萨哈林”，把尼夫赫人叫“吉利亚克人”，仿佛这样就能抹掉几百年的历史。 1905年日俄打完，日本拿走北纬50度以南，修铁路、盖神社、强迫北海道阿伊努人北上开荒。1945年苏联坦克又从北往南碾过去，神社炸了，铁路改宽轨，日本开拓团十二万人被赶走或跳海。岛像块肥肉，被两头熊轮流撕咬，最后苏联一口吞下全岛。战争结束时，岛上原住民已经不是主人了。 现在全岛人口46万多，原住民加起来不到8000人。尼夫赫人只剩4500左右，阿伊努人岛上不到一百，鄂罗克人更少。会说母语的老人屈指可数，年轻人基本只会俄语。博物馆里偶尔有混血后代表演十分钟传统舞蹈，跳完就去加油站打工。语言学校教的是俄语、英语、日语，没人教怎么用鲸骨针缝海豹皮靴。创世史诗没人会唱了，熊神祭没人会办了，最后一点根脉断了。 街上更是一绝。南萨哈林斯克火车站站牌上，俄文下面还钉着褪色的日文“丰原”和韩文。便利店卖朝鲜泡菜罐头，收银员却是一口西伯利亚口音。日式木屋刷成俄罗斯蓝顶，屋檐下挂着朝鲜辣椒和俄罗斯腌黄瓜。右舵丰田车停在东正教教堂旁边，车牌却是俄罗斯的。这哪是俄罗斯远东，分明是三不管地带的杂烩锅。 经济全靠油气。萨哈林项目每年抽走几十亿立方米天然气，管道像黑色蟒蛇缠满岛身。三文鱼产卵河被污染成灰色，西太平洋灰鲸觅食区就在近海，却年年有油轮漏油。钱赚了不少，但本地人没分到几杯羹，年轻人拿着机票飞莫斯科、首尔、东京，一去不回。1989年岛上人口接近70万，现在剩46万多，继续往下掉。 这就是三不的真相：条约上不属于中国，街上不像俄罗斯，过去被活活掐死不承认。岛上的人学会了沉默，就像学会用俄语骂街一样自然。哈巴罗夫斯克的穆拉维约夫铜像还在，底座刻着“阿穆尔河之父”。可真正的父亲是那头被剁成三段的巨鲸，伤口一百六十多年没结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