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妻子刚去世,快80岁的茅以升就和6个孩子商议,想要续娶,当他说出女人的名字时,孩子们大变脸色,6个孩子全都扬长而去,终生未与他再相见。 1988年的冬夜,北京医院的病房里,91岁的茅以升蜷缩在病床上,枯瘦的手紧紧攥着一块褪色的湖蓝色布料——那是戴传蕙年轻时旗袍上的料子,边角已经磨出毛边,他却像握着稀世珍宝,指腹一遍遍摩挲着上面暗纹的缠枝莲。 是什么让这位修了一辈子桥的老人,在生命尽头,连一座通往子女心的桥都没能架起? 那年秋天,戴传蕙的遗像还摆在客厅正中,黑框里的她穿着旧式袄裙,眉眼温和。茅以升坐在对面的藤椅上,面前的茶盏飘着热气,六个子女垂手站着,最小的女儿刚从外地赶回,眼角还带着丧母的红。 他开口时声音有些发颤,说想把权桂云接回家,“她等了我这么多年”。话音未落,二儿子猛地一拍桌子,茶盏里的水溅在桌布上,洇出深色的印子:“爸,您忘了我妈是怎么熬过来的?” 孩子们记得1947年的夏天,母亲正在给妹妹绣嫁妆上的鸳鸯,指尖的银针突然扎进皮肉,血珠渗出来,她却像没知觉似的,眼神直勾勾盯着报纸上那封公开信——父亲在上海“另有家庭”的消息,就这样闯进了茅家的日常。 1950年“忠诚老实运动”中,父亲主动上交的材料里,白纸黑字写着和权桂云的关系,还有那个他们从未见过的妹妹。母亲那天把自己关在房里,再出来时,头发像是一夜落满了霜,从此家里很少再听到她提“以升”两个字,连饭桌上的碗筷都摆得比从前更轻,生怕碰出一点声响。 弥留之际,母亲拉着大哥的手,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别认他。”六个孩子跪在床边,看着母亲枯槁的脸,把这句嘱托刻进了心里。 所以当父亲在母亲头七刚过就提起续娶,那个被母亲用沉默和白发封印了二十年的名字,像一颗炸雷在客厅里炸开。大哥摔门而去时,门板撞在墙上的巨响,震落了相框里母亲的一缕发丝。 权桂云住进茅家那天,只带了一个旧木箱,里面是几件打了补丁的衣裳。她每天天不亮就起来擦桌子、扫地,把戴传蕙生前用的瓷瓶擦得锃亮,却从不敢摆上自己的东西。邻居路过时,总能听见她小声问茅以升:“这样……孩子们会回来吗?” 1975年冬天,权桂云躺在病床上,肺癌晚期的疼痛让她蜷缩成一团,茅以升守在床边,把药片碾成粉混着温水喂她,她却只是摇头,眼睛望着门口,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也没等来一个茅家子女的身影。葬礼那天,小女儿穿着孝衣,牵着茅以升的衣角,雪落在他们单薄的肩上,像一层化不开的霜。 后来的十几年,茅以升写过无数封信,信封上的地址换了又换,从北京到上海,再到瑞士。有一封被退回来时,信封上多了几个钢笔字:“查无此人”,笔迹和大哥少年时练字的字帖一模一样。他去瑞士参加学术会议,提前打听到大哥的住址,敲开门时,大哥看到他,手僵在门把上,几秒钟后,“砰”的一声,门被死死关上,隔着门板传来一句:“我没有父亲。” 85岁后,茅以升常常认错人,把护士叫成“传蕙”,把研究员当成“桂云”,唯独那块湖蓝色的布料,他从不会认错。护士说,他夜里总抱着布料坐在床上,嘴里念叨:“传蕙,你看这桥,修得多结实……” 1989年11月12日,护士发现他时,他的手还攥着那块布料,脸上带着笑,像是终于梦见了桥的另一端有人在等他。灵堂里摆满了花圈,挽联上写着“中国桥梁之父”,来吊唁的人排到了医院门口,可家属席上,六个座位始终空着,像六座永远填不满的桥墩。 人们说,茅以升的一生,是用钢铁和混凝土写就的史诗,钱塘江大桥、武汉长江大桥……每一座都是国家的脊梁。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心里那座桥,早在1967年那个秋天,就随着子女摔门而去的背影,彻底塌了。而那座桥的废墟上,永远站着一个握着旧布料的老人,等一场再也等不到的团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