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1年11月的一天,金三角残军师长蒙宝业在熟睡中被枪声惊醒,他顾不上身边怀孕的妻子,披上衣服就往外跑。 蒙宝业这人,骨子里就是个典型的中国军人:硬气、认死理,还带着点江湖义气。年轻那会儿,他在国民党第93师当连长,驻防滇西。那时候的93师,那可是跟日本人真刀真枪干过仗的铁血部队,蒙宝业一米八的大个子,拼刺刀全连第一,是那种真能在战场上把后背交给他的兄弟。 但历史往往就坏在几个“烂人”手里。 蒙宝业的顶头上司换了个姓王的团长。这就好比一锅好汤里掉进了一颗老鼠屎。这个王团长,打仗本事没有,搞钱的手段倒是一套一套的。上面发下来的军饷,他先过一手,扣掉一半;冬天发下来的棉衣、救命的药品,他转手就倒卖给当地商人,换成大洋自己挥霍。 这哪里是军队,简直就是贼窝。蒙宝业一不做二不休,当晚带着五十多个铁杆弟兄,扛着轻机枪,直接哗变了。这一走,就是一条不归路。 他们没地方去,只能往南钻,一头扎进了西双版纳的原始森林。 那几年的日子,现在听起来竟然有点“世外桃源”的意思。他们在山里搭棚子,打猎,种玉米,跟当地的傣族老乡处成了朋友。蒙宝业甚至在那儿娶了个傣族姑娘,安了家。如果不是后来时局变动,他可能早就成了一个普通的山民,老死在西双版纳了。 但命运这只大手,根本没打算放过他。解放军进驻云南,开始清剿残余武装。蒙宝业心里门儿清,自己手里这点人马,跟正规军碰就是以卵击石。他只能跑,带着大肚子的妻子和几十号弟兄,翻越高黎贡山,强渡澜沧江。 这段路,是真的拿命在填。饿了啃树皮,渴了喝脏水,掉队的弟兄连尸体都找不到。等他们衣衫褴褛地钻出丛林,脚下已经是泰国、缅甸、老挝交界的金三角了。 也就是在这儿,他遇到了老上级李弥。李弥那时候正在金三角招兵买马,以此为据点搞“反攻”。看着老部下蒙宝业来了,李弥大笔一挥,给了他一个“师长”的头衔。说实话,这个师长水分很大,手底下也就几百号人,但好歹算是个安身立命的名分。 可这“安稳”背后,是更大的危机。1953年,蒋介石迫于联合国和缅甸政府的压力,下令将金三角的主力部队撤回台湾。 这时候,摆在蒙宝业面前的,是一道送命题。 跟着走?他是哗变出来的,那个姓王的团长背后有关系,回了台湾,搞不好就是军事法庭见,直接枪毙;留下来?主力一撤,他们这些留守的残军就是没娘的孩子,缅甸正规军要打他们,当地土司要吃他们,甚至连原来的盟友都可能黑吃黑。 更何况,他的妻子又怀孕了。那个年代的撤退,那是颠沛流离,能不能活着到台湾都是未知数。 蒙宝业咬碎了牙,做了一个决定:留下来。哪怕当野人,哪怕当孤魂野鬼,也要守在金三角。 于是,就有了文章开头的那一幕。 主力撤走后,当地的土司武装盯上了蒙宝业这块肥肉。他们眼馋蒙宝业开垦出来的水稻田,想把这块地盘吞了。1960年11月22日凌晨,四周的橡胶林里突然窜出火舌,枪声大作。 蒙宝业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反应快得惊人。枪声一响,他直接从床上弹起来,手顺势就摸到了枕头底下的勃朗宁手枪。那一瞬间,他回头看了一眼。昏暗的晨光里,怀孕七个月的妻子蜷缩在床上,脸都吓白了。 这一眼,包含了多少无奈和愧疚,咱们外人根本体会不到。但他不能停,停下来就是一尸两命。他抓起一件粗布衣服披上,光着脚就冲出了茅草屋。 门外乱得像炸了营。手底下的弟兄们大多还在睡梦中,有的连裤子都没提上,拿着枪在那儿瞎打。土司的兵借着夜色,眼看就要冲进来了。 蒙宝业躲在一棵老榕树后面,手里的勃朗宁“啪啪”几枪,点了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敌人的名。鲜血一下就激起了他的凶性,他扯着嗓子吼,组织反击。流弹擦伤了他的胳膊,血顺着胳膊肘往下滴,他随手扯根布条一勒,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这场仗,打得极其惨烈。从凌晨一直打到日上三竿,土司武装丢下一堆尸体,终于撤了。 硝烟散去,蒙宝业瘫坐在地上,看着满地的弹壳和血迹,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他甚至没心情去庆祝胜利,爬起来就往屋里跑。推开门,看见妻子还活着,两个人抱头痛哭。 那一刻,什么师长,什么反攻,什么国家大义,全都是狗屁。他只想让老婆孩子活下去。 这之后,蒙宝业带着剩下的人,像丧家之犬一样在金三角的深山里不停地搬家。今天在这儿挖个洞,明天去那儿搭个棚。队伍越打越少,最后只剩下十几个生死兄弟,守着一个小山村过日子。 他甚至不再让孩子碰枪,教他们种地,教他们认字,想尽一切办法把战争的阴影挡在门外。 蒙宝业的故事,没有什么惊天动地的结局。他大概率就这样老死在了山里,坟头长满了荒草,连块像样的墓碑都没有。蒋介石的反攻梦早就碎了,而他们,成了那场碎梦里最锋利的残渣,扎在金三角的肉里,拔都拔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