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小表嫂特别会做人,三个儿媳里,她也是最得老太太喜欢的。大姨没有女儿,只有三个儿子。儿子们成家后,都分了家各自过。大姨父是退休工人,工资足够老两口在农村老家过得舒舒服服。闲不住的他,还在家养了几头猪、一群鸡鸭,平时吃不完的,总会分些给儿子们。 大姨这辈子最遗憾的,是没个女儿。三个儿子娶了媳妇,就像蒲公英的籽,风一吹,各自在村里盖了房,分了家。大姨父退休后闲不住,院里搭了猪圈,鸡笼挂在屋檐下,每天天不亮就听见咯咯叫,到了月头,栏里的猪膘厚了,笼里的鸡蛋攒满了,总要让儿子们来挑些走。三个儿媳里,老太太最常站在门口张望的,是小表嫂——她来的时候,竹篮里总飘着刚蒸的红糖发糕香,混着灶膛灰的暖烘烘的味儿。 小表嫂刚嫁过来那年冬天,表哥骑着二八自行车载她回门,雪粒子打在车把上沙沙响。她裹着红围巾,怀里揣着个布包,一进院就往老太太手里塞:“妈,我娘教我蒸的发糕,您尝尝,放了红枣,软和。”老太太接过时,布包还温乎,指尖蹭到她冻得发红的耳尖,心里忽然颤了一下——三个儿媳头回上门,带的都是点心匣子,只有这丫头,揣着刚出锅的热乎气。 开春大姨犯了老寒腿,起不了炕。大儿媳提了箱牛奶,二儿媳送了瓶膏药,放下东西就走了。小表嫂是第三夜来的,踩着月光,手里提着个砂锅。“妈,我听表哥说您腿疼,”她把砂锅搁在炕头,揭开盖,白粥冒着热气,里面卧着个荷包蛋,“我在灶上煨了俩钟头,您试试,能不能咽得下。”老太太靠在床头,看着她蹲在地上,把炕桌擦了三遍,又把粥吹到温凉才递过来,忽然想起年轻时怀儿子们,夜里饿了,也是这样有人把热粥吹凉了喂。 打那儿以后,老太太的樟木箱底,多了个铁盒子。谁也不知道里面是啥,直到那年小表嫂生娃,老太太揣着盒子去医院,打开来,是一沓皱巴巴的零钱,还有个银镯子——那是大姨嫁过来时,她娘给的嫁妆。“拿着,”老太太攥着她的手,“我没闺女,你就是我的闺女。”小表嫂眼圈红了,她娘走得早,长这么大,头回有人把嫁妆往她手里塞。 村里有人说,小表嫂就是会“来事儿”,知道老太太手里有钱。二儿媳也跟人嘀咕:“不就是会装样子?谁不会送东西?”可她们没瞧见,小表嫂回回从娘家带的菜,都是挑老太太爱吃的嫩菠菜、小萝卜;没瞧见她给老太太剪指甲,蹲在地上,跟哄孩子似的:“妈,您别动,剪深了疼。”更没瞧见,她自己省着给娃买奶粉的钱,给老太太扯了块驼色的绒布做棉袄——老太太怕冷,她记着呢。 老太太不是图小表嫂送多少东西,她缺的,是那份把心放在她身上的惦记。她养鸡,小表嫂就说“妈养的鸡蛋最香,给娃煮了补脑子”;她腌菜,小表嫂就蹲在院里帮她翻坛子,说“妈腌的萝卜干,比城里卖的还脆”。人老了,耳朵背了,眼睛花了,可心里亮堂着呢——谁是走形式,谁是掏真心,一碗热粥的温度,就都知道了。 现在家里聚会,老太太总把鸡腿往小表嫂碗里夹,嘴里念叨:“我闺女爱吃。”表哥在一旁笑:“妈,那是您儿媳。”老太太眼一瞪:“儿媳咋了?比闺女还亲!”短期看,不过是多了几声问候,几碗热粥;可日子长了,那点热乎气聚起来,就成了一家子的暖。其实啊,人心这东西,哪需要什么大道理?不过是你把她放在心上,她就把你揣在怀里。 前阵子大姨父卖了两头猪,给三个儿子分肉。老太太拎着块最肥的五花肉,径直往小表嫂家走,路过二儿媳门口,头也没回。二儿媳在院里晒被子,看见那块肉,撇了撇嘴。可谁也没瞧见,小表嫂家的窗台上,摆着个粗瓷碗,里面盛着老太太今早刚送来的鸡蛋,每个上面都用红墨水画了个小圆圈——那是老太太年轻时给女儿们做记号的法子,只是她的女儿,从来没机会长大。如今,总算有个丫头,替那些没出世的女儿,把她的鸡蛋,揣进了怀里。
我小表嫂特别会做人,三个儿媳里,她也是最得老太太喜欢的。大姨没有女儿,只有三个儿
好小鱼
2025-12-13 15:50: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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