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去医院，碰到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

上午去医院，碰到一个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磨出了毛边，女孩戴着口罩，露出的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他们在缴费窗口前站了很久，男人手里攥着一沓零钱，数了又数，指尖在皱巴巴的纸币上蹭出白印。窗口里的护士说了句什么，男人突然红了脸，把钱又塞回口袋，拉着女孩往走廊尽头走，背影佝偻着，像被什么东西压弯了腰。 上午的医院走廊，消毒水味混着点阳光的暖。冷白的光落在缴费窗口前那两个人身上。 男人穿件洗得发白的工装，袖口磨出一圈毛边，看着像刚从工地上赶来；身边的女孩十岁左右，口罩遮住大半张脸，露出的眼睛很大，睫毛垂着，没什么神采——大概是烧还没退透。 他手里攥着一沓零钱，纸币皱巴巴的，一角卷着，他拇指蹭过去，想捋平，却在上面留下道浅白的印子，像被什么东西硌过，又像他这些年攒钱时，一遍遍数钱留下的茧子。 队伍往前挪了两次，他都没动。 显示屏上的数字红得刺眼，他盯着看，嘴唇无声地动，数钱的动作重复了三遍——五张十块，八张五块，还有一把硬币，钢镚儿在掌心滚来滚去，叮铃响。 护士探出头问“还差多少”时，他突然红了脸，脖子根都透着红，喉结动了动，没说话，把钱又塞回口袋，拉着女孩往走廊尽头走。 你说，一个父亲的背影能弯到什么程度？ 他的背就像被无形的东西压着，肩膀往里缩，步子迈得小，却走得快，好像后面有什么在追。 走到窗边时，女孩突然停住，扯了扯他的衣角，声音闷在口罩里：“爸，我不做那个检查了，反正也不疼了。” 他没回头，蹲下来，从工装内袋摸出颗糖，剥开糖纸，塞进女孩嘴里——是颗水果糖，橘子味的，甜香突然飘过来，盖过了消毒水味。 我一开始以为他是窘迫得慌，连话都不敢说。 后来看见他给女孩糖时，手指在她口罩边顿了顿，轻轻把口罩往上提了提，盖住鼻梁，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才发现那不是窘迫，是怕女儿看见他眼里的慌。 缴费单上的数字比他攥着的钱多出一截，这是事实。 我猜他昨晚可能没睡，在工地上多扛了两袋水泥，或者跟工友借了钱却没借到，指甲缝里还嵌着点水泥灰——这些推断让他的背影更沉了，却也让他剥糖时的手显得更稳。 原来成年人的“弯”，是为了让怀里的人能站得直一点。 他们往走廊另一头走时，女孩含着糖，眼睛亮了点，伸手牵住他的手。 他的手粗糙，掌心全是茧，却把女孩的手整个包在里面，指腹蹭过她手腕上的输液贴——那里还留着点青。 那边墙上贴着“爱心互助窗口”的牌子，他刚才大概没看见。 保洁阿姨擦玻璃时，特意把窗帘拉开了点，阳光漏进来，落在他们牵着的手上，暖烘烘的。 后来再看见他们，是在取药窗口。 男人手里拿着单子，背影还是有点驼，但女孩牵着他的手，一步一跳的，口罩往下滑了点，露出半张笑脸，眼睛里有光了。 冷白的光落在他们身上，好像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