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章的侄子李秋升强奸民女,女子的丈夫将他告到了彭玉麟那里,没想到彭玉麟丝毫不顾李鸿章面子,下令斩首,顺便还修书一封告知李鸿章:我替你杀了这个败坏门风的侄子,不用谢! 光绪八年的长江安庆段,大雾把江面裹得严严实实,连水鸟振翅的声音都带着湿冷。一艘挂着“彭”字旗的官船被拦在江心,拦船的是条快散架的渔船,船头跪着个血人——汉子左腿不自然地扭曲,怀里死死攥着块撕烂的红肚兜,上面“杨”字绣样被血渍晕成了黑团。 “草民杨大郎,告合肥李秋升强抢民妻,逼死人命!”嘶哑的喊声刺破雾霭,惊得官船船舱里的茶盏晃了晃。 舱内,长江水师提督彭玉麟正用手指摩挲着砚台边缘的裂纹。他这辈子见惯了生死——刀劈过太平军的头颅,弹劾过顶戴花翎的赃官,但安庆地面上,“李家”两个字向来是阎王殿的免死牌。这李秋升,偏是李鸿章那个在安徽地界横着走的亲侄子。 被亲兵架上船时,杨大郎的血在甲板上拖出暗红轨迹。他说媳妇去集市卖豆腐,被李秋升带着家丁堵在巷口,像拖牲口似的拽进了别院;他拄着拐杖去讨说法,被打断腿扔在雪地里;爬去县衙击鼓,知县听了“李秋升”三个字,让衙役把他从公堂扔到了街心,骂他“癞蛤蟆敢啃天鹅肉”。 “那女子呢?”彭玉麟的声音比江雾还冷。 杨大郎突然不哭了,直勾勾盯着船舱顶:“投井了。李府的人说,这叫‘给脸不要脸’,尸首泡在井里三天了,说要让街坊都看看‘犟种’的下场。” “好个‘给脸不要脸’!”彭玉麟猛地起身,那方裂了纹的砚台“哐当”砸在桌上,墨汁溅上他袖口,“掉头,去合肥!” 幕僚扑过来抱住他的腿:“大帅!那是李中堂的亲侄啊!您忘了前年湖广总督想动李家的人,被参得罢官归乡?这一刀下去,朝廷那边……” 彭玉麟弯腰捡起地上的佩刀,刀鞘撞在船板上,咚的一声。“我彭玉麟从军三十年,穿烂过十二双草鞋,砍过的脑袋能堆成山——什么时候见过怕字?今日就是李鸿章站在我面前,这颗脑袋,我也得摘下来!” 合肥李府别院的花厅里,李秋升正搂着个穿绿袄的歌姬喝酒。他左脸有道新疤,是前几日抢绸缎庄老板女儿时被挠的,此刻正吹嘘:“在安徽,我叔父的话就是圣旨!别说杀个把贱民,就是放把火烧了巡抚衙门,谁敢哼一声?” 话音刚落,院门被炮仗似的炸开。彭玉麟穿着身灰布短褂,提着马鞭站在门槛上,身后亲兵的刀都出鞘了。李秋升醉眼蒙眬地指着他骂:“哪来的野狗……” 马鞭带着风声抽在脸上,李秋升像被烫到似的跳起来,半边脸瞬间肿成了紫茄子。“绑了,”彭玉麟掸掸袖子上的灰,“菜市口,现在就斩。” 这道命令快得像闪电。等合肥知府跌跌撞撞跑到刑场时,李秋升的脑袋已经滚到了卖糖画的摊子前,眼睛还圆睁着。百姓先是僵在原地,随后爆发出的喊叫声差点掀翻了街口的牌坊——有人往尸首上扔烂菜叶,有人哭着给彭玉麟磕头,说自家闺女去年也被李家的人抢了,至今不知死活。 安徽巡抚的轿子到的时候,彭玉麟正在擦刀上的血。巡抚撩着轿帘,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彭、彭大帅……您这是要逼死下官啊!” 彭玉麟没理他,回驿馆写了封信。信纸是最普通的毛边纸,字迹却像刀刻的:“令侄在乡强抢民女,逼死人命,败坏门风。玉麟念及中堂清誉,恐其日后惹出更大祸事连累您,故代为清理门户。事急,没来得及请示,想来中堂会懂的——不用谢。” 李鸿章收到信时,正在签一份江南织造的订单。他捏着信纸的手指关节发白,猛地把茶杯掼在地上,茶沫溅了文案一身。可半个时辰后,他给彭玉麟的回信里只写了六个字:“杀得好,杀得对。” 为什么?因为彭玉麟手里攥着“理”——杨大郎的断腿、井里的尸首、百姓的哭喊,桩桩件件都是铁证;更因为彭玉麟这个人,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他不要官,朝廷三次要给他加尚书衔,他都辞了;不要钱,每年的养廉银全捐给了家乡的学堂;不要命,当年在九江跟太平军血战,胸口挨过一枪,至今阴雨天还咳血——这样的人,李鸿章动不了,也不敢动。 晚清的官场像个巨大的酱缸,人人都在里头泡得油光水滑,唯独彭玉麟是块没被泡软的骨头。他后来告老还乡,在西湖边种了几百株梅树,在衡阳的退省庵也栽了一片。那些梅花开得极冷,枝干像铁,花瓣像雪,就像那个在安庆江面斩断权贵的清晨,就像那个在合肥菜市口让百姓看到光亮的瞬间。 为何在那个连官员都要给李家子弟让路的年代,会有彭玉麟这样的人?或许就像他自己说的:“这世道已经够黑了,总得有人举着灯走——哪怕灯油烧完了,火折子也得攥在手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