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贵妃的棺椁刚被封进地宫,身后的石门就发出了沉闷的响声,8个宫女里有人当场软倒在地,哭声像被掐住脖子的猫,断断续续卡在喉咙里。 紫薇没哭,她盯着石壁上渗出水珠的缝隙,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三天前还在给贵妃梳嵌宝赤金冠,此刻她们已经成了陪葬的活祭品。 清代殉葬本就少见,尤其曹贵妃这样没生养的妃嫔,谁也说不清为啥会有这道旨意。 小禄子太监宣旨时,声音抖得像秋风里的叶子,说贵妃“遗愿托孤”,要8个贴身宫女“黄泉相伴”。 我们这些宫女,进宫时以为是攀高枝,到头来才知道,宫里的富贵从来都是拿命换的,只是没想到会换得这么快。 地宫里黑得像泼了墨,只有殉葬品里的长明灯还亮着豆大的光。 第一天大家还抱着希望,觉得是皇上一时糊涂,总会有人来救。 到第三天,氧气稀薄得喘不上气,有人开始抢殉葬篮里的干点心,指甲划破了别人的脸也不管。 紫薇缩在角落,她记得老家阿娘说过,蛇喜欢往暖和潮湿的地方钻,这地宫冬暖夏凉,说不定…… 果然第五天夜里,窸窸窣窣的声音从石壁缝里传来。 一条花蛇慢悠悠地滑出来,有宫女尖叫着晕过去。 紫薇盯着蛇身上的纹路,三角头的蛇有毒,这蛇头圆圆的,是村里老人说的“草蛇”,没毒。 她慢慢摸过旁边侍卫殉葬的匕首(也不知为啥会有这个),趁蛇盘在墙角时,手起刀落。 血溅在她脸上,腥气直冲鼻子,她闭着眼咬了一口蛇肉,又韧又柴,可嚼着嚼着,眼泪就下来了,不是怕的,是知道自己能多活一天了。 其他宫女没人敢碰蛇肉,她们抱着膝盖缩在棺椁边,嘴里反复念着“菩萨保佑”。 紫薇没劝,她知道宫里长大的姑娘,把“贞洁”看得比命重,宁可饿死也不会碰这“不干净”的东西。 后来的日子,她就靠抓蛇、喝石壁渗的水活着,有时夜里醒来看见同伴睁着眼不动了,就默默拖到角落,地宫里的安静,比哭声更让人头皮发麻。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上面突然传来镐头挖石头的声音。 紫薇的心猛地跳起来,她屏住呼吸听,是人的说话声,夹杂着“宝贝”“快挖”的字眼。 盗墓贼!她悄悄摸到石门边,听见外面吵起来,一个太监尖嗓子喊“说好三七分”,另一个粗嗓门骂“你想独吞”。 趁他们打起来的空档,她猛地推开没关严的侧门,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外面的太阳刺得她睁不开眼,她这才发现,自己的皮肤白得像纸,头发掉了一大半。 在乡下讨饭时,她遇见了王老汉。 老汉死了媳妇,带着个小儿子,看她可怜就收留了。 村里人问她从哪儿来,她只说“遭了兵灾”。 晚上睡觉,她总梦见地宫的黑暗,一激灵坐起来,摸到床头老汉给她削的木簪,才想起自己已经是“王李氏”了。 她学着种庄稼,把地宫里记的那些能吃的草根、止血的叶子挖来种,村里人都说她“懂草药”,却没人知道这些本事是在死人堆里学的。 安稳日子过了十年,那天村里突然来了群拿枪的土匪,领头的脸上有个刀疤,盯着她说“有人看见你从曹贵妃墓里出来”。 紫薇心里一沉,是当年那伙盗墓贼泄的密。 土匪逼她带路,说找到财宝就放了老汉和孩子。 她点头,走在前面时,手指悄悄摸了摸腰间,那把从地宫带出来的匕首,她磨了十年,依旧锋利。 进了地宫,土匪急着找宝贝,没人注意紫薇站在机关石前。 她记得当年工匠安装时,贵妃身边的太监说“这石头得顺时针转三圈”。 她猛地转动石头,头顶的流沙瞬间涌下,土匪的惨叫声被埋在沙里。 她没回头,径直走出古墓,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回到村里,老汉在门口等她,手里端着一碗热粥,粥里飘着她种的马齿苋,就像当年她在地宫里,把蛇血和着露水喝下去时,心里想的那样:活着,比啥都强。 后来她在院子里种的马齿苋长得很好,每年夏天都要摘一把凉拌。 有回小孙子问她“奶奶咋懂这么多能吃的草”,她笑着没说话,只是把孙子的小手包在自己手心里。 她的手很粗糙,却总带着泥土的湿气,就像当年在地宫石壁上摸索时,指尖沾着的那些冰凉的水珠,绝境里熬出来的那点活法,到了寻常日子里,照样能把日子过出根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