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0年6月，福建沿海的风带着咸腥味掠过练兵场，沙滩上整齐排列的木船被漆成军绿色，船身上"解放台湾"的白漆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粟裕站在临时搭建的瞭望塔上，手里攥着那份修改了十七遍的作战方案，望远镜里，第九兵团的士兵正扛着木板在海浪里模拟登陆。 这场筹备了半年的渡海作战，原本要成为解放战争的最后一笔。 三野十二个军加上四野、二野的四个军，六十五万兵力在东南沿海布成扇形，光是模拟抢滩登陆的演练，从正月到端午就没停过。 士兵们背着沙袋在齐腰深的海水里往返冲锋，不少人腿上的伤口刚结痂又被泡开，卫生员的急救箱里，磺胺粉用得比绷带还快。 蒋介石的残部那时正忙着加固防线，可海南失守的消息像块石头砸进台湾海峡。 三万多守军被歼灭的战报传到台北时，舟山群岛的国民党军队开始偷偷往台湾撤。 台湾解密档案后来显示，1950年春天，台北某部士兵逃亡率冲到了百分之十五，连蒋经国去军营劳军，都被士兵扔了烂菜叶。 最让指挥部头疼的是飞机。 毛主席亲自点了五百七十五艘大船的指标，渔民们把祖宗传下来的渔船都捐了，可苏联答应的一百架战斗机迟迟不到位。 直到五月，斯大林才松口给了三十八架，飞行员还没来得及熟悉机型，朝鲜半岛的炮声就响了。 美国第七舰队开进台湾海峡那天，粟裕正在宁波港检查改装的登陆艇。 通讯兵跑着递来急电，纸张边缘被海风刮得卷了边。 杜鲁门那句"台湾地位未定论"像根刺扎进作战地图，原本标注"九月登陆"的红圈，被铅笔涂改成模糊的灰点。 我觉得当时的决策比战场上的冲锋更考验定力，东北工业基地的烟囱冒着浓烟，那是全国百分之八十五的重工业，总不能眼睁睁看着美军把炮架到鸭绿江边。 第九兵团的士兵们还不知道计划变了，依旧在夜里练习划木船。 他们用布蒙住船灯，靠星星辨别方向，帆布上补丁摞补丁。 后来这些在海浪里泡出来的兵，穿着单衣就跨过了鸭绿江。 福建沿海的木船渐渐被改回渔船，只是船板上"解放台湾"的白漆，被海水冲刷了好多年才淡去。 现在去军事博物馆，还能看到当年粟裕用过的望远镜。 镜头片上有道细微的划痕，讲解员说那是在瞭望塔上被海风里的沙砾磨的。 六十二年后，中国海军的航母编队在台湾海峡巡航时，不知道会不会想起1950年夏天，那些在海浪里练习登陆的士兵，和他们没能完成的冲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