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裂鼓手》较为恰当的观看方式,是将之视为一个降魔故事。参考《遗传厄运》《女巫》(2015)乃至《闪灵》,及一切以“魔鬼饱尝血祭终于降临人间”为结尾的三流电影。我不是说《爆裂鼓手》也三流,但对于本片,无论你将其作为成功理论鼓吹,还是现代教育挖苦,都略显一厢情愿。
我们唯一能确认的就是,导演痴迷于反常。凡人以失去正常情感,放弃正常生活,丢掉正常人格为代价,终于达成“卓越”。在技术语境里,卓越是一枚中性词,正如资深的杀手也堪称卓越。海因里希·希姆莱作为刽子手同样卓越。魔鬼常扮作天使,只因两者都卓越于凡人。
弗莱彻所认知的卓越,就是这样一种反人类的魔鬼式卓越。最后在那场鲜血淋漓的Caravan演奏中,安德鲁也全身心接受了这种卓越。他们一笑泯恩仇,即便那样的恩仇是任何有正常人类情感的人都不该泯灭的。像魔鬼的信徒在最邪恶的仪式中认可彼此一样,从此他们不再是人。
因此,我们可以这样代入《爆裂鼓手》的故事:
魔鬼的信徒弗莱彻,多年来为爵士乐之魔的转世降生而奔走。魔鬼的上一代肉身、鼓手巴迪·瑞奇已故多年,下一尊可堪下降的肉身仍未出现。弗莱彻希望自己有幸成为魔鬼降世的操盘手。于是他选中了安德鲁。弗莱彻考验每一个人,摧毁他们的意志,击溃他们的心灵,直到他们足以理解魔鬼的雄心。
于是我们一步一步看到安德鲁原本的灵魂离开他的躯体,他摒弃了常人能摒弃的一切东西,如家人,爱情,自尊心,世俗的是非。弗莱彻那信誓旦旦的判断:如果他扛不住,说明他不是巴迪·瑞奇——只有在最黑暗的魔鬼献祭仪式中,我们才会听到这样惊悚的言论。
安德鲁简直是最令人憎恶的男主角,这可能是导演有意为之。类似于《血色将至》也并不期望你爱上男主角丹尼尔,他们都是魔鬼进入人间的证明,两者都对旧好莱坞的经典主题进行了大否决。
在《爆裂鼓手》里,被否决的经典题目是成功理论,现代教育,天才梦。在《血色将至》里,被捣毁的应用程序是宗教,家庭,美国梦——我们都是好莱坞美学豢养大的观众,对于以上常见的电影叙事固件,我们的舒适区和西方观众的舒适区不会有太大区别。因此,当一部电影踏出舒适区,我们难免感到恶心。《爆裂鼓手》是一部刻意让你感到恶心的电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