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7年10月的北京,秋风透着凉意,凌晨两点多,医院病房里灯光昏黄,溥仪睁着眼,嘴唇动了动,脸色蜡黄。
他紧紧攥着李淑贤的手,气若游丝地说:“二弟……溥杰……来了吗?”
李淑贤眼眶泛红,不停点头安慰,可溥仪的眼神没放松,他咬着牙撑着,不肯咽下最后一口气,就为了再看弟弟一眼。
溥仪的病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1964年,他就老觉得腰酸腿软,排尿费劲。
他以为自己老了,也就没当回事,后来有一次尿血,吓了一跳。
李淑贤死拉硬拽把他送去医院,结果医生说是膀胱炎、前列腺炎,开了点消炎药就打发了。
溥仪拿着药瓶回家,还安慰李淑贤:“你别紧张,老毛病。”
可问题没那么简单,药吃了一阵子,症状不见好,反倒越来越重。
到1967年,溥仪明显吃不下饭,人也消瘦得厉害,走几步就得喘,李淑贤又带他去医院,这次医生认真检查了,才发现是尿毒症,已经晚期了。
这个病拖不得,一查出来医生就建议住院,但溥仪一听要住院,脸一下子拉下来。
他心里还是放不下“皇帝的脸面”,一想到要在病床上被人照顾、输液、插管,就觉得没尊严。
他坚持说在家吃药调养,李淑贤急得团团转,可也拗不过他,就这么拖了大半年,病情一天天恶化,到九月,再不住院就真来不及了。
进了首都医院那天,溥仪虚弱得说不出话。
医生给他插了尿管、上了输液,检查报告出来时,医生跟李淑贤低声说:“肾衰竭已经带动了心脏和肺,最多撑几个月。”
李淑贤听完腿一软,几乎要哭出来。
溥仪躺在病床上,眼神黯淡,却一直紧盯着门口,他跟李淑贤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我要见溥杰。”
溥杰是溥仪同母弟,两人感情说不清,有时候亲,有时候远,宫里的规矩压得他们没法像普通兄弟那样相处。
小时候,溥杰也被接进宫中念书,那时候溥仪是皇帝,兄弟俩在同一间屋子读书,溥杰胆子小,小声问问题,还得站着,仿佛是在见君王。
有一回,溥杰穿了件黄色边的衣服,溥仪当场发火,说他越矩,那时候,就算是一条衣袖的颜色,都成了两人之间的隔阂。
这种关系一直持续到1924年,冯玉祥带兵进北京,把溥仪赶出了紫禁城。
从那以后,他俩的身份不再是皇帝和亲王,而是两个在乱世中打拼的落魄人。
兄弟间的关系才慢慢恢复了些,但好景不长,几年后伪满洲国成立,溥仪被日本人扶上台当了个“皇帝”,其实就是个傀儡。
1935年,溥杰和日本贵族嵯峨浩结婚,溥仪听说后大发雷霆,觉得日本人是想借这桩婚事控制自己身边的人。
他当面训斥溥杰:“你连我都不顾了吗?”兄弟俩差点断了来往。
战争结束后,溥仪被苏联俘虏,后被引渡回国。
1950年代,他进了抚顺战犯管理所,溥杰也进去了,两人算是在铁窗中重新见了面。
那时候他们都没了身份,只是两个等待改造的“历史人物”。
溥仪在战犯所里学文化、种菜、打扫,过的就是普通改造犯的日子。
溥杰虽然也在里头,但经常给哥哥带些书报,还悄悄给他剪头发,两人之间慢慢有了点像兄弟的味道了。
新中国成立后,溥仪被特赦,后来还当上了政协委员。
他搬进了北京西城区一个小院子里,娶了护士李淑贤当老婆,过起了平民生活。
可心里那点兄弟情,他一直放不下,临终那几个月,他每天都问李淑贤:“有没有溥杰的消息?”
10月中旬,医生通知李淑贤:“准备后事吧,情况不太乐观。”
李淑贤一边照顾病床上的溥仪,一边紧急联系外地的溥杰。
那时候交通不像现在,消息传出去,要一两天才能送到人手里,溥杰一接到消息,立刻放下手头一切,赶往北京。
赶到医院时,是10月17日凌晨,夜里两点,溥仪已经奄奄一息,脸色发青,嘴唇干裂。
可就在他听见病房门口有动静的一刹那,他竟然睁开了眼睛,眼角有点湿润,李淑贤低声说:“是二弟来了。”
溥仪缓缓把头转向门口,看到溥杰的身影,嘴角动了一下,勉强挤出个笑。
他伸出手,指了指枕边的一个小盒子,李淑贤打开,是一块家传的玉佩。
溥仪把玉佩塞到溥杰手里,费力地说了句:“你……要过好日子,别走我走过的路。”
溥杰红了眼眶,连连点头,他俯下身,握着溥仪的手。
病床边一片沉默,只有仪器发出微弱的滴答声,几分钟后,溥仪闭上了眼,嘴角还残留着一丝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