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有个初恋,我妈也知道,是年轻的时候被奶奶拆散了。爸爸结婚后,初恋一直未嫁,默
我爸有个初恋,我妈也知道,是年轻的时候被奶奶拆散了。爸爸结婚后,初恋一直未嫁,默默守候,终于在三年前我妈去世后,爸爸的初恋成为了我的后妈。后妈第一次来家里那天,拎着个蓝布包,里面是件深蓝色的毛衣。“你妈以前总说我织的毛衣针脚密,”她把毛衣放在沙发上,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想着天冷了,给你爸织件新的。”
我看着那件毛衣,针脚果然细密,像极了妈生前织的样式。爸站在一旁,鬓角的白头发比妈刚走时又多了些,他没说话,只是给她倒了杯茶,茶杯是妈用了半辈子的青花缸。
奶奶去世前,拉着我的手说过当年的事:爸和她是一个村的,年轻时在砖窑厂一起干活,他推坯,她递水,窑洞里的火光映着两人的脸,像幅烫金的画。奶奶嫌她家里穷,又没读过书,硬逼着爸娶了干部家的女儿——也就是我妈。
妈是个通透人,知道爸心里的坎。有次整理旧物,翻出张泛黄的照片,爸和她站在砖窑前,笑得露出牙齿。妈把照片压在爸的书桌玻璃下:“都是过去的事了,人得往前看。”后来她生病住院,爸的初恋来看过她,提着一网兜苹果,站在病房门口,怯生生的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你来了,”妈拉着她的手,“以后……麻烦你多照看他。”
妈走后的第一年,爸像丢了魂,每天坐在沙发上,对着妈织的毛衣发呆。她就隔三差五来,有时带碗熬好的小米粥,有时帮着晒晒太阳,从不留晚饭,放下东西就走。有次我撞见她在楼下,对着妈生前种的月季流泪,手指轻轻拂过花瓣,像在跟老朋友说话。
去年冬天,爸摔了一跤,躺在床上不能动。她衣不解带地守了半个月,给爸擦身、喂饭,夜里就蜷在沙发上。我看着她熬红的眼,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阿姨,您歇歇吧。”她摇摇头:“你爸以前在砖窑厂救过我,那时我被倒塌的坯堆压住,是他徒手刨了俩小时,指甲缝里全是血。”
爸能下地那天,拉着她的手说:“跟我过吧,剩下的日子,我陪你。”她没说话,眼泪掉在爸的手背上,像颗融化的雪粒。
领结婚证那天,爸特意穿了件新衬衫,她梳了个整齐的发髻,头上别着朵小红花,是爸去花店挑的。“以后就是一家人了,”爸举起酒杯,对着妈的遗像,“你看,我有人照顾了,你也放心。”
她学着妈做爸爱吃的红烧肉,放糖的量总差一点,爸却吃得很香,边吃边说:“好吃,比你阿姨(我妈)做的多了点甜味。”她听了,眼睛亮得像星星。
有次我回家,看见她在给爸剪指甲,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两人身上,爸的头靠在她肩上,像个孩子。茶几上摆着两张照片,一张是爸妈年轻时的合影,一张是她和爸刚拍的,笑容都一样暖。
阳台上的月季还在开,她学着妈的样子,每周浇一次水,剪一次枝。“你妈说,这花得顺着性子养,不能太娇惯。”她笑着说,手里的水壶轻轻倾斜,水珠落在花瓣上,折射出细碎的光。
我突然明白,有些守候不是执念,是藏在岁月里的温柔。妈懂,爸懂,她也懂。就像这阳台上的花,一茬接一茬地开,把日子晕染得暖暖的,让离开的人安心,让留下的人有伴,让每个清晨醒来,都能看见身边的人,和窗台上的阳光,都在。
梓铭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