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老家有个男的,是个包工头,包工程攒了五六百万后,把工程尾款结清,解散了队伍,
我们老家有个男的,是个包工头,包工程攒了五六百万后,把工程尾款结清,解散了队伍,卖光设备回村了。
消息传到村里时,正赶上秋收后的晒谷场。王婶一边翻着谷子一边撇嘴:"怕是在外面欠了债吧?不然放着好好的老板不当,回这穷山沟?"李叔蹲在石碾子上抽旱烟:"我早说过,钱来得太快不是好事,说不定是怕被查......"议论声里,没人相信这个当年揣着五十块钱闯县城的张建军,会心甘情愿回来种那几亩薄田。
张建军回村那天,开着辆半旧的皮卡,后斗里装着些农具和几箱书。他没去镇里的饭馆摆酒,自己在家煮了锅面条,就着腌萝卜吃了。第二天一早,他扛着锄头去了村西头的荒地——那是当年他爹留下的,荒了快十年,长满了半人高的野草。
最先发现不对劲的是放羊的老杨。他说看见张建军在荒地里种树,不是果树,是松柏。"问他种这玩意儿干啥,又不能卖钱,"老杨甩着鞭子,"他说'以后村里老人乘凉有地方'。"这话传到村支书耳朵里,支书跑去看,果然见地埂上插着块木牌,上面写着"村里公共林地"。
张建军开始挨家挨户串门。到了孤寡老人张奶奶家,看见屋顶漏着天,转身就去镇上买了瓦片,带着几个年轻后生修了两天。张奶奶要给工钱,他笑着摆手:"我小时候您还给我过糖吃呢。"到了贫困户李二孩家,见他媳妇有手疾,绣不了十字绣换钱,就托县城的朋友找了个包装礼盒的活儿,能在家做。
村里的小学是土坯房,一到雨天就漏雨。张建军找了当年跟着他干活的工友,都是些会泥水活的乡亲,带着孩子们利用周末修补。他自己掏钱买了水泥和玻璃,还在教室后墙砌了个书架,把带回来的书都摆上,有《唐诗宋词》,也有《科学养殖》。
有次我回老家,撞见他在晒谷场教孩子们修自行车。十三四岁的半大孩子围了一圈,他蹲在地上,手里举着个链条:"看见没?这齿轮得对齐了,就像你们读书,基础得打牢。"旁边的三轮车上,放着个工具箱,上面贴着张泛黄的照片——是他当年在工地和工友们的合影,背景是刚封顶的大楼。
"当年在工地,有个老木工总跟我说,"他擦了擦手上的油污,"盖楼得先打地基,做人也一样。"他说有年冬天,工地塌了个坑,是村里的几个老乡冒着危险把他拉了出来,"那时候就想,等挣够了钱,一定回来做点啥。"
王婶的态度慢慢变了。她孙子在小学读书,回来总说"张叔叔的书架上有好多故事书"。有次张建军帮她家修好了漏水的太阳能,她端来一碗荷包蛋,红着脸说:"以前是我瞎嘀咕。"李叔也不再说风凉话,秋收时主动喊张建军去帮忙,说"你那林地的埂子,我帮你夯实点"。
去年春天,村西头的松柏长到了半人高。张建军在林地中间修了条石子路,路边安了石凳。傍晚时分,总能看见老人带着孩子在树下玩,孩子们围着书架看书,老人们坐在石凳上唠嗑。有个城里来的摄影师路过,拍了张照片登在报纸上,标题是"乡村里的文化角"。
县教育局的人来看过,说要给小学拨款盖新楼。张建军摆摆手:"不用,先把路修好吧。"他带着村民修了条水泥路,从村口一直通到小学门口,下雨再也不用踩泥了。路修好那天,孩子们在上面画了好多笑脸,有个孩子写着"谢谢张叔叔"。
现在的张建军,还住在老房子里,每天早上扛着锄头下地,晚上去林地看看。有人问他后悔不,放着几百万的生意不做。他总是笑着指指路尽头的小学:"你看那窗户亮着灯,比我盖过的任何大楼都好看。"
秋收时我又回去,见晒谷场上的议论变成了:"建军说要种果树,让大家都入股" "他联系了城里的超市,说能帮咱们卖小米"。王婶给孙子缝书包,嘴里哼着歌;李叔蹲在石碾子上,给年轻人讲张建军当年在工地救人的事。阳光落在金黄的谷子上,像撒了层金粉,也落在张建军的背影上——他正帮着张奶奶把谷子装袋,动作麻利得像个年轻小伙。
原来有些归来,不是逃离,是扎根;有些放下,不是失去,是懂得。就像张建军说的:"盖楼是给人住的,过日子是让人暖的。"那片松柏林渐渐成了村里的地标,而那个揣着五十块钱离开又带着初心回来的男人,成了乡亲们心里最踏实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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