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十八年,养心殿中孝庄太后泪眼婆娑地看着儿子。 “母后,朕怕是凶多吉少了,我想传位于岳乐……”顺治帝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孝庄打断:“不可……”母子两不欢而散,孝庄不忍心直接怒怼儿子,很是犯愁,不过她很快想到了一个人。 那夜的紫禁城像浸在冰水里,乾清宫的太医进进出出,药渣子堆在廊下冻成了硬块。孝庄披着貂裘站在阶上,呼出的白气刚散开就被风卷走。她想起儿子刚才咳着说“岳乐能镇住八旗”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个刚满二十四岁的皇帝,终究还是没熬过天花。
可传位给岳乐?那是太祖的曾孙,论辈分是顺治的堂兄,真让他坐上龙椅,爱新觉罗的血脉传承要乱成一锅粥,更别提那些虎视眈眈的宗室亲王,怕是要借着“兄终弟及”的由头闹翻天。 宫里的铜鹤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孝庄忽然转身对苏麻喇姑说:“去请汤若望。”这个在钦天监任职的西洋人,连顺治患天花都是他先瞧出的端倪,更要紧的是,他在皇帝心里分量不轻——当年顺治要废后,满朝大臣跪谏都没用,倒是汤若望一句“皇后无过,废之恐失天意”,让皇帝犹豫了半月。 汤若望进养心殿时,顺治正昏昏沉沉地靠着迎枕。见是他来,浑浊的眼睛亮了亮,挣扎着想坐起来。老西洋人忙按住他,从随身的皮囊里掏出个银十字架:“陛下还记得吗?去年臣说过,天花是上帝的试炼,熬过去就能见天光。”顺治扯了扯嘴角:“怕是见不到了。汤玛法,你说岳乐当皇帝,行不行?” 汤若望没直接回答,却从袖中抽出张星图:“臣昨夜观天象,紫微星旁有幼主星初现,正是陛下龙子的方位。岳乐王爷的命格虽强,却与紫微相冲——就像这殿里的铜炉,若换个大炭火盆,反倒要把殿柱烤裂了。”他指了指窗外,“当年太宗皇帝定都盛京,就是看中那里的龙脉能传子孙。陛下难道要让这龙脉,在您手里断了香火?” 顺治的手指在被面上抠出几道印子。他不是没想过儿子,可玄烨才八岁,连毛笔都握不稳,怎么压得住那些战功赫赫的叔叔伯伯?汤若望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又说:“臣在西洋见过八岁登基的君主,只要有贤明太后辅政,再选几位忠心辅臣,未必不能成大业。何况三阿哥玄烨已经出过天花,这是上天给大清留的福气啊。” 这话像根针,刺破了顺治心里最后一层犹豫。他望着帐顶的金龙纹样,忽然想起玄烨抓周时,绕过金银玉器,一把攥住了汤若望送的小罗盘。那时汤若望就笑:“这孩子,将来能定天下。” 孝庄在偏殿等消息时,手里的佛珠转得飞快。直到苏麻喇姑轻手轻脚进来,附在她耳边说“汤玛法说动陛下了”,她才发现掌心全是汗。没过多久,内监捧着遗诏草稿出来,上面“传位于皇三子玄烨”几个字,墨迹还带着点颤抖——那是顺治用尽最后力气写的。 三日后顺治驾崩,玄烨在太和殿登基,就是后来的康熙帝。岳乐被封为安亲王,依旧镇守一方,只是每次进宫见孝庄,总会被太后不着痕迹地提醒:“当年先帝最疼玄烨,常说这孩子眉眼像太宗。” 有人说孝庄用西洋人左右国本,太过冒险。可她看着玄烨在书房里跟着汤若望学算术,看着老西洋人用满语讲几何原理,总觉得这步棋走对了。权力这东西,从来不是靠血脉硬抢,而是要找个让所有人都服气的理由——汤若望的“天意”,比宗室的“祖制”管用,因为它既能让顺治放下执念,又能堵住那些想生事的嘴。 后来玄烨亲政,在御花园里给汤若望立了块碑。碑上没写多少功绩,只刻着“玛法之言,如照烛火”。孝庄站在碑前,望着远处练骑射的少年皇帝,忽然明白:所谓江山传承,从来不是选最厉害的人,而是选最该坐上那个位置的人。就像老梨树结果,再壮的枝条,也得给主干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