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2年，曾国藩在南京病逝。消息传到西北大营时，左宗棠正在批阅军报。他放下笔，沉默了很久，最后写了28个字的挽联。曾国荃接过纸笺，手都在抖。毕竟这两个湖南老乡已经八年没说过话了，谁知道左宗棠会写什么。 1872年的西北风沙正烈，左宗棠的大营扎在肃州城外的戈壁上，帐篷帆布被风抽打得噼啪响。他刚用朱笔在军报上圈出"粮草不继"四个字，亲兵掀帘进来时，棉帘上的沙砾簌簌往下掉。 "大人，南京来的急信。"亲兵声音发沉，左宗棠心里咯噔一下——上月刚让信使给曾国藩带过信，问江南制造局的火炮何时能运西北，难不成有了准信？ 展开信纸的手顿住了。信纸边缘被风沙磨得发毛，上面的字却像冰锥子扎眼："涤生公于三月十二日酉时薨于两江总督任上。" "涤生"两个字刺得他眼睛疼。左宗棠猛地将信纸拍在案上，砚台里的墨汁溅出来，在军报上晕成黑团。他想起八年前在武昌的争吵，曾国藩红着脸骂他"刚愎自用"，他当时冷笑回敬"迂腐守旧"，摔门而去时，还听见曾国藩在身后摔碎了茶碗。 这八年，两人像较着劲的两头牛。曾国藩在江南办洋务，他在西北平回乱，偶尔从奏折里看到对方的名字，都要冷哼一声，跟幕僚点评几句"见识短浅"。可上个月写信时，他还是忍不住问了句"江南的棉花收成如何，能否支援西北军饷"。 "拿纸笔来。"左宗棠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幕僚赶紧铺好宣纸，他却盯着烛火发愣。烛苗突然"噗"地跳了下，映出他鬓角的白霜——原来都老了，连吵架的力气都快没了，怎么就不能等他回去，喝顿酒再吵？ 笔尖在纸上悬了半炷香，才落下第一个字。他写得极慢，每一笔都像在戈壁上凿石头。等写好递给亲兵时，纸角都被指腹磨得起毛了："送南京，给曾九帅。" 曾国荃在南京的灵堂接到信时，正跟李鸿章商量葬礼细节。展开纸笺的手突然抖得厉害，李鸿章凑过去看，只见上面写着： "知公仙逝，憾未面辞。八年争竞，皆为家国。西陲未定，不敢忘公之嘱。" 二十八个字，墨迹浓得像化不开的夜，却看得曾国荃眼眶发烫。他想起哥哥临终前，还攥着左宗棠去年送来的西北地图，上面密密麻麻标着要塞位置，那是他亲自用红笔圈的。 灵堂的烛火晃了晃，曾国荃将纸笺放进曾国藩的棺木旁，轻声说："哥，左季高那老东西，总算说了句像样的话。"风从窗缝钻进来，吹得烛苗歪向纸笺，像在点头应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