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相声界开了个会。 主题很明确：要雅。 几位代表正襟危坐，字斟句酌，谈“导向”，谈“美学”，谈“思想内涵”。 我脑子里突然蹦出郭德纲早年间砸挂的一句话。 他说：“先搞笑吧，不搞笑就太搞笑了。” 会议室的空调温度调得有点低，茶杯里的热气刚冒头就散了，发言稿上“提升艺术品位”几个字被红笔圈了又圈。 楼底下的小剧场却像个蒸笼。 后排穿花衬衫的大哥举着手机，镜头怼着舞台，嘴里念叨：“就等那个包袱了啊，上次那个‘于谦他爸’的梗我还没剪完呢。” 这场景让人想起相声刚进电视那会儿。 老艺人们对着镜头手足无措，台下没了茶碗瓜子的响动，连笑声都透着客气——后来才明白，没了剧场里的“现挂”互动，相声就像没了根的花。 现在又绕回来了。 只不过以前是“上电视要不要穿西装”，现在是“开会要不要谈搞笑”。 有演员试过折中。 开场先来段“传统文化科普”，说相声的起源能追溯到汉代“俳优”，台下观众开始刷短视频； 中间突然抖个“你大爷还是你大爷”的老梗，手机屏幕瞬间全抬起来了，闪光灯亮成一片。 后台老板拍着他肩膀：“下次科普那段剪了吧，直播数据掉得厉害。” 协会老师却语重心长：“要寓教于乐，不能光追求感官刺激。” 难道“雅”和“笑”真的是死对头？ 马三立的《逗你玩》雅吗？小孩听完满街跑着喊“逗你玩”，大人笑着琢磨“防骗”的理儿，雅俗不就融一块儿了？ 问题或许出在“急”上。 短视频把观众的笑点阈值抬得太高，三秒不笑就划走，谁还等你“铺垫三分钟，抖响一个核”？ 审核红线又把创作空间勒得太紧，以前“砸挂”能随便说，现在连地名都得琢磨半天——演员们自嘲“现在写段子比写高考作文还累”。 结果就是剧场里的相声越来越像“短视频串烧”。 一个包袱接一个包袱，密度大得像机关枪，可听完走出剧场，除了腮帮子酸，啥也记不住。 协会开会谈“思想内涵”，没错。 观众进剧场盼“笑得痛快”，也没错。 错的是没人问：相声这门艺术，到底是靠什么活了一百多年？ 是靠“高台教化”的名头，还是靠“把观众逗乐”的本事？ 散会时路过剧场后门，听见俩年轻演员在吵架。 “我师父说的，相声就得先让观众乐，乐了才听你说别的！” “可现在不这么说，能上晚会吗？能评职称吗？” 夜风把剧场的笑声送过来，混着路灯的光，有点晃眼。 突然想起小时候听相声，收音机里马季先生说：“咱们说相声的，就是给大家解闷儿的。” 解闷儿，多实在的词啊。 现在的相声，还能好好给人解闷儿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