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医院照顾母亲,顺手帮了邻床老人,没想到一周后他女儿找上我。那天下午我刚给母亲擦完身,邻床的张大爷突然捂着胸口直喘气,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跳得像失控的秒表。他儿子前两天刚被公司叫回去加班,护工又正好推着治疗车进了走廊,我没多想就按住呼叫铃,顺手帮他调整到半卧位。 消毒水的味道裹着母亲床头那罐薄荷膏的清凉,在病房里绕了快半个月。我每天给她擦身、喂饭,日子像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数着过。邻床的张大爷总夸我手轻,说他儿子给他擦背时,能把皮搓掉一层——他儿子是程序员,戴着黑框眼镜,每天早上来病房都抱着笔记本,键盘敲得比监护仪还响。 那天下午三点多,阳光斜斜切过窗户,正好落在母亲盖的蓝白条纹被单上。我刚用温水给她擦完胳膊,听见隔壁床“哎哟”一声闷哼。张大爷正弓着背,双手死死捂着胸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抽气声,监护仪上的心率数字跳得像失控的秒表——红色的警告灯一闪一闪,映在张大爷皱成核桃的额头上。 他儿子前天被公司一个电话叫走时,急得把保温桶往床头柜上一墩,汤汁溅出来洒了半桌;护工小周刚推着堆满针管和碘伏的治疗车进了走廊,脚步声“轱辘轱辘”越来越远。我脑子里没什么念头,脚已经挪了过去,左手按住墙上的呼叫铃,右手托着张大爷的后背往起抬。他骨头轻得像片枯叶,我攥着他胳膊底下的床单往起挪,能摸到布料下突出的肩胛骨,像两块硌手的石头,他却还喘着气说“不碍事,老毛病了”。 护士冲进来的时候,我正拿纸巾擦他嘴角的唾沫。张大爷后来拉着我的手直晃,说要给我儿子介绍对象,我笑着摆手,心里想的是母亲刚住院时,邻床阿姨给我递过一碗热粥——那时我蹲在走廊哭,连粥碗都快端不住。 本以为这事就过去了,直到一周后。那天我刚从食堂打回饭,一个穿米白色风衣的女人站在病房门口,手里提着个纸袋,看见我就迎上来:“是你吧?我爸说的那个姑娘。”她是张大爷的女儿,在上海工作,赶回来时父亲已经脱离危险,“我爸天天念叨,说那天要不是你,他可能就……”她声音有点抖,从纸袋里拿出个相框,“这是我爸画的,他退休前是中学美术老师,说要送你。” 相框里是幅水彩,画的是病房窗外的玉兰树,花苞鼓鼓囊囊的,像要炸开似的。笔触有点抖,却把阳光画得暖烘烘的,连玻璃上的水渍都透着光。我突然想起张大爷总对着窗户发呆,原来他不是在看天,是在看那些要开的花。 你说人老了是不是就怕这个?身边连个能搭把手的人都没有。张大爷的儿子后来每天中午都请假来,护工也会多留半小时观察,可我总觉得,那天我按住呼叫铃的手,和张大爷攥着我袖口的手,中间隔着的不只是病号服的布料——是在医院这种地方,最缺也最不缺的东西:陌生人的善意。 现在母亲的病房里,薄荷膏的味道还在,只是偶尔会混进张大爷女儿送来的玉兰花茶的香。监护仪的声音好像也没那么刺耳了,那些跳动的数字,有时像在数着日子,有时像在数着那些不经意间递出去的、又被接住的手。 那天给母亲喂药时,她突然说:“隔壁床老头子今天笑了,说他闺女要带孙子来看他。”我抬头,看见张大爷正举着手机给儿子视频,屏幕里有个扎羊角辫的小丫头,在喊“爷爷快好起来”。阳光刚好落在他脸上,把皱纹里的笑都照得发亮。 原来有些顺手的事,就像往湖里扔颗石子,你以为只会泛起一圈涟漪,却不知道它能荡到多远的地方——远到能让一个老人在病床上,也能看见窗外的花开,听见远方的孩子喊爷爷。
大爷人不错,救了小伙子一辈子啊[吃瓜]
【1点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