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一个当过司务长的战友喝酒,我开玩笑说:“你这房子,当年没少捞吧?”酒桌上火锅正咕嘟着热气,我这话刚落,他夹着羊肉卷的手顿了顿,玻璃酒杯在桌沿轻轻磕出一声脆响,没恼,反而笑出了眼角的细纹:“你这小子,还是没改当年爱瞎琢磨的毛病。” 跟老张喝酒那天,秋老虎刚褪了热,他家客厅飘着股老火锅底料的牛油香。我跟老张是一个班出来的,他当司务长那两年,我是文书,天天蹲一个帐篷里对账,他总说我“笔尖比针尖还尖,看啥都像藏着猫腻”。 这会儿我盯着他家亮堂的落地窗——窗外是小区花园,楼下停着辆半旧的SUV——酒劲儿一上头,夹着羊肉卷的筷子往锅里一戳:“你这房子,当年没少捞吧?” 话刚落,老张夹着毛肚的手顿了顿。他左手无名指上那道疤还在——那年冬天给炊事班搬煤,被铁桶蹭的,现在落了个浅白的印子,正随着手的动作轻轻晃。玻璃酒杯在桌沿磕出“叮”一声,他没恼,反而笑出了眼角的褶子,比火锅里翻腾的红油还密:“你这小子,还是没改当年爱瞎琢磨的毛病。” “咋?还不让说了?”我把酒杯往他面前推了推,“当年你管着全连的油盐酱醋,大到冬储菜的采购,小到牙膏牙刷的分发,哪样不经你手?我当文书那会儿,见天儿看你抱着账本往营部跑,心里就嘀咕:这小子怕是要发。” 老张没接话,先往我碗里舀了勺清汤:“先涮涮,你胃不好,少沾辣。”他自己夹了片肥牛,在锅里涮得“噗噗”响,“你以为司务长是啥?肥差?我当那两年,光给炊事班垫钱就垫了三次——冬天菜价涨,账报上去批得慢,战士们总不能吃冻土豆吧?我揣着存折去镇上买菜,老板都说‘解放军还赊账?’” 我愣了愣,筷子停在半空。当年我光看他账本上的数字,没见过他揣着存折往镇上跑的样子。 “你当司务长是啥?肥差?”他把涮好的肥牛往我碗里一放,筷子敲了敲碗沿,“我接手那天,老班长拍着我肩膀说‘钱过手要留印,账落笔要生根’,你见过哪个捞钱的,自己贴工资给战士买菜?” 火锅还在咕嘟,热气往上冒,模糊了我的眼镜片。我想起那年冬天,连里菜窖塌了半窖白菜,老张在雪地里蹲了半宿,回来时棉裤膝盖全湿了,冻得直搓手,还笑着说“没事儿,明天去镇上多买二十斤萝卜,够吃三天”。那会儿我只记了笔“白菜损失五十斤,拟采购萝卜六十斤”,没问他棉裤后来有没有干透。 “那你这房子……”我声音低了半截。 “哦,这啊,”他挠挠头,眼角的褶子更深了,“退伍后开了个小饭馆,起早贪黑炒了五年菜,我媳妇在超市当收银员,俩人攒的。去年才付的首付,月供还得还二十年呢。”他指了指阳台堆着的纸箱,“前儿刚进的火锅底料,饭馆用的,给你拿了两包,你当年就爱这口。” 我端起酒杯跟他碰了碰,玻璃相击的脆响,跟当年在帐篷里他数硬币给我凑路费时,硬币掉在搪瓷缸里的声音有点像。那时候我妈生病,我急着回家,他从枕头底下摸出个塑料袋,里面全是一块五毛的硬币,数了三遍,不多不少,正好够我买张硬座票。 “你说,”我喝了口酒,辣得嗓子发烫,“当年我咋就没寻思过,你抱着账本跑营部,可能是怕哪个战士的牙膏领少了?” 老张没答,夹起烫好的宽粉往我碗里塞:“快吃,再煮就烂了。” 火锅还在咕嘟,热气裹着肉香往鼻子里钻。我看着老张鬓角的白头发——跟当年他蹲雪地里搓手时,沾在棉帽上的雪沫子一样晃眼。窗外的路灯亮了,暖黄的光落在他手背上,那道疤在光里浅浅的,像条不会说话的老规矩:有些东西,得用日子慢慢熬,才见得到底。
跟一个当过司务长的战友喝酒,我开玩笑说:“你这房子,当年没少捞吧?”酒桌上火锅正
正能量松鼠
2025-12-16 16:40: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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