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冯远征说：“在我刚当上院长不久后，有个演员就跟我谈话，跟我拍桌子，就拍了一下站起来说，北京人艺养不活我，听到这话，我当时第一句话就说，我说你可以走，你辞职吧，别干了。 一句“北京人艺养不活我”，伴随着重重的一记拍桌声，赤裸裸地将两代人对于“饭碗”和“艺术”的理解冲突摆到了台面上。 这是冯远征刚刚接手北京人民艺术剧院院长时遭遇的尴尬一幕。面对这句充满火药味的挑衅，这位人艺建院70年来首位演员出身的掌门人，没有讲大道理，只是冷冷地给出了一个几乎不近人情的选项：“觉得屈才？那你可以走，辞职吧。” 这场发生在新老交替节点的风波，表面上是关于几千块基本工资与数百万直播打赏的收入落差，实则揭开了这块“金字招牌”下隐藏已久的沉疴。 2022年9月，正值蓝天野等老艺术家离世、剧院急需主心骨的特殊时期，冯远征履新。但他看到并非全是其乐融融的艺术探讨，而是一种被称为“候机厅”的怪象。 彼时的人艺，对于部分人来说成了一个只要名分、不干实事的“镀金池”。甚至有过通知全体演员开会，偌大的会议室稀稀拉拉只坐了11个人的荒唐景象。 很多人宁愿在外面跑通告、做直播、赚快钱，也不愿意踏踏实实回剧院排个戏，毕竟比起某位当红演员口中“一场直播赚600万”的暴利，剧院每个月那6000元上下的工资，确实显得有些寒酸。 要在名利场里守住一方净土，光靠情怀显然不够，冯远征选择动了“真格”。他不但没挽留那位闹着要走的“顶流”，反而以此为契机立下了一条毫无回旋余地的铁规：要么把心思收回来，要么彻底走人。 对于那些试图“两头吃”——既想拿体制内的身份贴金，又想赚市场流量钱的演员，他划出了极为严苛的红线：拿了剧院的工资，就别想再接商业代言；实在想在外面赚外快？行，利用人艺名头赚的钱，必须上交20%给剧院，否则就按旷工处理，直到解除合同。 不仅钱袋子管得严，练功房的规矩更是恢复到了近乎严酷的程度。那个曾被有些人视为“养老地”的地方，重新找回了甚至有些残酷的竞争感。 每天清晨六点，不管北京冬天的风有多硬，冯远征都带着年轻演员出晨功，脸上流的汗甚至能结成冰碴子。 在这套新的游戏规则里，“面子”变得一文不值。迟到不再是打个哈哈就能过去的小事，晚一分钟，直接从工资里扣500块；累计三次，全年绩效奖金泡汤。 以前或许还能靠着名气混日子，现在不管你是谁，台词念不利索就停发津贴，排练厅随机抽查不合格，当季的演出资格直接取消。 薪酬逻辑也被彻底颠覆，不再看谁的名气大、谁的粉丝多，而是看角色的难度、看舞台上的场次。 最有意思的是那个当初拍桌子的演员。在冯远征“绝不强留”的强硬态度下，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最终没有选择辞职，而是接受了近乎“软禁”般的改造——被扔进资料室。 在那段日子里，他只能通过观摩老一辈艺术家的录像来磨性子。谁能想到，这种近乎闭关的沉淀竟真的起了化学反应，当他再次站上舞台，在《茶馆》里饰演“唐铁嘴”时，那种久违的京味儿和精气神，让观众重新认可了他。这个案例后来甚至被写进了演员守则，成了一个极具象征意义的转折点。 对于传承，冯远征做的不仅是管人，更是管“气”。为了让年轻演员明白自己在这一长串艺术链条上的位置，他搞了一张特殊的表格。 左边列着《雷雨》《骆驼祥子》这些压舱底的经典，右边则是密密麻麻的青年演员名单，中间用红线连着每个人的学习进度。谁接了谁的班，谁还差多少火候，一目了然。 这种对“工匠精神”的回归，体现在极微小的细节里。有一次《杜甫》演完，身为院长的冯远征没急着走，而是蹲在后台修起了道具竹简。 在他眼里，这些舞台上的物件是戏的骨血，坏了就得自己修，这种“戏比天大”的作风，比一万句口号都管用。 大刀阔斧的两年多时间里，疗效是惊人的。那个曾经冷清的排练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火力全开的演出季。 2023年一年演了503场，到了2024年这个数字刷新到了509场，最忙的时候，剧院辖下的五个剧场有四个同时在演戏。 《哈姆雷特》这样的国际大戏成了交流门面，而像《悭吝人》这样的新排剧目，因为敢于打破台上台下的界限，被观众惊呼“人艺终于年轻了”。 把明星光环挡在门外，把演员本分留在台内。这或许就是冯远征改革的核心逻辑。在这个流量为王的时代，他硬是把北京人艺拽回了它该有的轨道——这里不是制造千万富翁的造星工厂，这里是哪怕拿着普通薪水，也要为了一句台词死磕半天的艺术殿堂。对于真正热爱舞台的人来说，这才是最大的尊重。 信源：澎湃新闻——冯远征谈上任北京人艺院长:我还会在人艺的舞台上出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