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甥女在单位谈了一个山东枣庄的男朋友，告诉我姐这个男朋友多优秀，多优秀。想在清明节放假带回家看看。我姐告诉外甥女不要让他过来了，不愿看。我姐就这么一个女儿，舍不得把她嫁到外地。虽说山东和安徽并不远，但生活习惯差异却很大，一个是江南，一个是北方了。 外甥女给她妈打电话时，尾音都飘着甜，说“妈，清明节我带他回来呗？”手机听筒里的声儿脆生生的，像刚咬开的青苹果。 那是上周三晚上，我姐正对着厨房瓷砖发呆——上面还沾着女儿上周末回来煮螺蛳粉溅的红油，擦了三遍没擦干净。 “他山东枣庄的，人特好”，外甥女絮絮叨叨，说男孩加班给她带热粥，过马路总把她往内侧让，“优秀得很”。 可我姐握着手机，指节泛白，突然打断她：“别让他来了。” 电话挂了，她转身从书柜最下格翻出本相册，指尖划过女儿三岁时在采石矶拍的照片——小丫头扎着羊角辫，举着半根咬过的桂花糕，背景是江南的青石板路。 外甥女在单位认识他的，去年冬天，她感冒发烧，是这山东男孩背着她去医院，羽绒服裹得她只露双眼睛。 这阵子女儿总提他，说“妈，他知道我爱吃臭鳜鱼，特意学了，说要做给你尝尝”，说这话时，视频里的女儿眼睛亮晶晶的，像落了星星。 清明节前一周，女儿终于说出口，想趁放假带他回家，“让你看看嘛”，我姐却对着手机屏幕，突然红了眼眶：“安徽到山东，地图上就一指头的距离，可日子不是地图啊。” 她不是讨厌山东，更不是否定那男孩——前年表姑家女儿嫁去河北，过年回来哭着说“婆婆顿顿做面食，我想吃口米饭都得自己煮”，这话在她心里盘了两年。 她不是没听过“山东男人疼老婆”的说法，可疼老婆，能替女儿适应馒头就大葱的早饭吗？能替她听懂枣庄话里的弯弯绕绕吗？ 我姐这辈子没离开过安徽，邻居阿姨的女儿嫁去江苏，每次回来都抱怨“婆家冬天没暖气，冻得晚上睡不着”；她怕女儿也受这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委屈，所以宁愿现在“狠心”，也不想日后看女儿偷偷抹眼泪。 外甥女在电话那头哭了，说“妈你怎么这样”，然后挂了电话，微信朋友圈锁了三天。 这几天我姐没再提这事，只是每天给女儿发天气预报，安徽的雨，山东的风，一条不落。 或许可以先别急着拒之门外，让两个孩子先视频聊聊，问问男孩愿不愿意以后多来安徽看看，愿不愿意学几道安徽菜——人心是肉长的，距离和习惯，有时也能靠真心焐热。 傍晚我去看姐，她正把那本相册放回书柜，轻声说：“江南的春天暖，可北方的冬天，她从小就怕冷啊。” 窗外的玉兰花落了几片，飘在青石板路上，像女儿小时候掉的羊角辫花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