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媳妇的发小来月子中心看望儿媳，我真后悔没有阻止她做那事儿。 我在月子中心待了快一星期了，每天除了看护士给宝宝洗澡，就是盯着儿媳喝那碗没滋没味的鸽子汤。 儿媳刚生完那会儿哭过两回，说想家里的旧沙发，我知道她是心里闷得慌。 发小打电话说要来的时候，儿媳在旁边抢着接，声音都亮了三分，说“你可千万别买东西啊”。 我在旁边听着，心里嘀咕，这刚生完孩子，外人来多了不好，再说买不买东西哪是她说了算的。 电梯门开的时候，我瞅见她拎着个布袋站那儿，穿得素净，就是那双运动鞋边沾着点泥——后来才知道她下了公交跑着过来的，怕迟到。 我帮她套鞋套，手指蹭过布袋侧面，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低头一看，是个洗得发白的小熊布贴，针脚歪歪扭扭的。 “这熊……”我话没说完，她就笑，“跟她小时候一起绣的，缝袋子上装东西，踏实。” 进了房间，儿媳刚喂完奶靠在床头，眼睛一下子就红了，也不说话，就盯着发小手里的布袋。 发小把布袋往床头柜上一放，拉链拉得特慢，我心里咯噔一下——别是带了什么金镯子银锁片吧？现在年轻人讲究这个，可月子里戴这些多不方便。 结果她掏出来的是件小衣服，粉扑扑的，针脚密得跟蜜蜂窝似的，领口还有圈淡蓝色的小花边。 我当时就想开口：“这玩意儿哪有买的好啊，线头要是蹭着孩子脖子怎么办？” 可话到嘴边又咽下去了，儿媳妇正伸手摸那衣服呢，指尖都在抖。 发小挨着床边坐下，把衣服展开给儿媳看：“你看这兔子耳朵，我照着咱五年级画的那张漫画绣的，当时你说兔子耳朵得耷拉着才可爱。” 儿媳没说话，眼泪先掉下来了，砸在衣服的兔子眼睛上，洇出一小圈湿痕。 我赶紧递纸巾，心里却犯嘀咕：不就是件衣服吗？至于的？商场里几百块的连体衣多的是，又软和又没线头。 晚上护士来查房，说宝宝黄疸降了点，让多晒晒太阳。 儿媳抱着那件小衣服，突然跟我说：“妈，她熬了三个通宵做这个。” 我愣了一下，看着那件小衣服，确实比我给宝宝买的那几件看着用心。 “她说知道我生完心里慌，老想起以前的事，就想做件咱们小时候熟悉的东西，让我觉得踏实。” 儿媳把衣服贴在脸上蹭了蹭，“布是她托人从乡下买的有机棉，洗了八遍，又用开水烫了三回，比外面买的还干净。” 我这才注意到，衣服的袖口、脚踝都缝了松紧带，不勒肉；里面的线头全藏在夹层里，摸上去光溜溜的，比我买的那件三百多的还软和。 哪个当妈的不担心宝宝穿的用的？可我当时怎么就没想想，她俩好成那样，发小能害她吗？ 发小走的时候，我送她到电梯口，她把布袋叠得方方正正塞包里，说：“阿姨，您别觉得我瞎讲究，她生完那天给我打电话，哭着说忘了带咱们以前那个兔子玩偶，我就知道她是想家了——想咱们小时候那个家。” 电梯门关上的时候，我看见她布袋上的小熊布贴，在灯光下泛着点旧旧的光。 晚上给宝宝换衣服，我特意把那件手工的找出来，小心翼翼地给孩子穿上。 小家伙胳膊腿蹬了蹬，小脑袋在兔子耳朵旁边蹭了蹭，居然没哭，还咂了咂嘴。 儿媳妇靠在我旁边看，突然笑了：“妈，您看她多给面子，知道这是她‘干妈’的心意。” 我摸着小衣服上细密的针脚，心里有点不是滋味——后悔没阻止她拿出那件衣服？ 现在想想，我该后悔的是自己那点小心思，差点就把人家熬了三个通宵的心意，当成了不值钱的“瞎讲究”。 发小做的那件事，看着是件小事，却是两个姑娘从小到大攒下的情分，是我这个当婆婆的，一时半会儿看不懂的“踏实”。 以后再遇到这种事，我可得先问问：“这背后，是不是有我不知道的故事啊？” 而不是急着去阻止。 现在宝宝穿着那件兔子衣服睡得正香，儿媳妇也能笑着跟我聊两句以前的事了，我瞅着床头柜上那个空荡荡的布袋，突然觉得——有些“不合适”，其实是最贴心的合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