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路碗儿饭 木门月 一条渭河将陇西分为南北两路。陇西北路各乡毗邻安定和通渭，风土人情兼有安定和通渭的特点，颇与渭河之南不同。过去无论婚丧嫁娶、婴儿满月、老人寿辰、置办酒席，多是碗儿饭。这是讲起来让陇西城里人和南路人诧异的事，然而没办法，谁也不能否认过去和历史。 碗儿饭，安定人称“粉汤”，陇西城里人叫“烩菜”，通渭人叫“五花菜”。当然，也有称“碗儿饭”的，但或因“碗儿饭”土气，叫了其他名字。陇西北路人实在，到现在还叫“碗儿饭”。随着社会发展，“碗儿饭”也逐渐被各种包席、流动席代替，被时髦人忘却。因此，还有必要记述一番。 其实，做一碗地道的碗儿饭并非易事，既要有各种菜蔬，还要备全猪全鸡，更少不了大厨。此菜看上去简单，其实做起来颇费功夫，没有相当的技艺，做不好，做不香，不会得到乡邻好评。因此，北路人过红白喜事时，一般要请远近闻名的厨师到场。厨师也亲自做菜，比如炖鸡汤、烧肉，做丸子、里脊、杂烩。但更多时候，指导帮忙的人做菜。萝卜片的薄厚，萝卜丝的粗细，葱丝、辣椒丝的粗细长短，包菜、白菜焯水的程度，凉粉、粉条的软硬，甚至炸豆腐的成色，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厨师于前一天到达，指挥众人将所有的菜品预制好，第二天做起碗儿饭来，自会水到渠成。 北路碗儿饭是汤饭，讲究汤的滋味。好的碗儿饭必是鸡汤烩菜，鸡汤必是老母鸡熬制。凌晨五点，大厨悄悄起床，将昨晚斩杀的几只老母鸡放入大锅中，开始熬鸡汤。早上八点左右，人们开始向主家院子里聚集，新鲜的鸡汤正好熬好。这时，一碗鲜香的碗儿饭就会出锅。 碗儿饭的标配，一是汤菜，二是饭面子，分成两大锅制作。汤菜即是将焯水后的萝卜片（菱形）、白菜、包菜、粉条、凉粉按顺序投入鸡汤炖煮。“好厨子一把盐”，放盐、放调料都由厨师尝汤后调入，以不咸不淡，适合众人口味为宜。饭面子即是先炒香葱花姜末，倒入水，掺入鸡汤，投入适量的丸子、里脊、夹沙、煮一会，再投入泡发的木耳、焯过水的胡萝卜片（菱形）、菠菜，辣椒丝、最后投入大片烧肉、大块杂烩。水淀粉勾芡后、撒入葱丝、蒜末、香菜碎，滴入熟油，这样，饭面子就做好了。饭面子也称“浇汤”，浇在汤菜上，碗儿饭才算制作完成。 一碗饭里五彩缤纷，最见功夫的是烧肉和杂烩。烧肉由下五花肉做成，经历了烙、煮、炸等环节，切成大片漂在碗儿饭最上面，层次分明、颜色鲜艳。杂烩是蛋皮夹着猪肉馅上蒸笼蒸熟，切块，也非常适口。记得小时候吃过最香的碗儿饭，是在通安驿西坡川曹家。姑奶的女儿出嫁到曹家，我们一族十几个人去做“尊客”，一碗盛满了杂烩和烧肉的饭让人记忆犹新。那碗饭为啥让人念念不忘，是因为汤菜少而饭面子多。 碗儿饭也有轻重缓急。在北路，过事情时，来人一般要吃两顿碗儿饭。不管是尊客，还是帮忙的、行情的，刚来时都要上香磕头，磕完头后，自有人安排坐席。刚刚坐定，“总理”就吆喝“上饭”，于是一碗非正式的碗儿饭就端上来了，这碗饭菜多肉少，称之为“头顿饭”，来客简单吃一下，安稳一下肚子喝茶，等待正式开席。一般情况，来客吃一碗，泡个花卷儿，就去罐罐茶摊子上谝闲传。而“尊客”吃完头碗饭，还要被特意安排到邻家喝罐罐茶，以示尊重。 正式开席了。“总理”吆喝：“上席、下席、左席、右席，看席的看席，端饭的端饭，敬酒的敬酒”，于是尊客们先被请到席面。“尊客”也就是新娘的娘家人和娘家人的亲戚，还有新郎的舅舅、牵红线的月老等，都是“贵人”。帮忙的庄间人各有任务，忙得不亦乐乎。先是上来一盘“酒碟”，用胡萝卜丝、豆芽、海带、猪肝、皮冻、猪头肉调制。来客夹几筷子后，东家开始敬酒。先是掌柜的敬，后是新娘新郎敬。与此同时，一场划拳大战拉开序幕。敬拳的一般是从村子里挑选的“拳家”，身体强壮、拳术高妙，过一关，往往赢多输少。有的“拳家”甚至能打个通关，与席面上所有“尊客”切磋一番，也还能支撑局面。 酒过三巡，正式的碗儿饭才端上来了。这碗饭里，丸子、里脊、杂烩、鸡块、排骨、烧肉，一样都不缺，荟萃了最好吃的东西，尊客吃了一碗又一碗，忙坏了端饭的小伙。一般来说，尊客吃完二顿饭就该走了。庄间人、帮忙的人可不管这些，吃完二顿饭，继续划拳喝酒，甚而至于，坐几次席，吃几次饭的大有人在。记得同事小王结婚，我们几个去他家帮忙待客（主要是划拳敬尊客），吃了一天，喝了一天，晚上回到学校宿舍，还好好的，第二天精神依旧。 究其原因，都是因为北路碗儿饭好吃、实在、解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