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晚上七点多钟,店里也没什么顾客了,老婆做好了饭,我俩正想吃饭的时候,推门进来一位七十多岁的大叔,一句话把我说懵了,他说:“小(方言:对儿子的称呼)我饿了,我也要吃饭。”我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老婆正往我碗里夹青菜,也愣着没动。 昨天晚上七点多,店里早没什么人了。 老婆把最后一盘青菜端上桌,保温罩刚掀开,饭菜香混着窗外的夜风飘进来,正好够我俩松口气——忙了一整天,终于能坐下来吃口热乎的。 我刚拿起筷子,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进来个大叔,七十多岁的样子,背有点驼,手里攥着个掉皮的帆布包,路灯的光从他背后漏进来,在地上拖出条歪歪扭扭的影子,像块没摆平整的旧布。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点哑:“小,我饿了,我也要吃饭。” 我手里的筷子“啪嗒”停在半空,菜汁在碗边溅出个小点儿。 老婆正往我碗里夹青菜,手也顿住了,青菜叶子上的水珠在暖黄灯光下晃了晃,吧嗒掉在米饭上,洇出个小圆坑。 店里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他也没再说话,就那么站着,眼睛直勾勾盯着我们桌上的碗筷,像个等开饭的孩子。 人老了是不是都这样?把思念熬成糊涂,见着个影子就当是归人。 老婆先动的,把刚盛好的米饭往他面前推了推,又拿双新筷子递过去:“坐吧,刚出锅的,还热乎。” 他没客气,拉开椅子坐下,帆布包往桌角一放,拉链没拉严,我瞥见里面裹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蓝工装——和我身上这件,除了颜色浅点,款式几乎一样。 吃饭的时候他没说话,扒拉米饭的动作很慢,筷子在碗边顿了好几下,像怕碰碎什么似的。 老婆悄悄碰了碰我胳膊,嘴型无声地说:“像咱爸以前。” 我想起岳父走的那年,也是这样,总把我错认成他儿子,半夜起来给我掖被角,说“小,别冻着”。 大叔吃完半碗饭,突然抬头看我,眼睛里蒙着层雾:“你今年……三十五了吧?” 我心里咯噔一下——我确实三十五。 他笑了笑,皱纹挤成一团:“我家小也三十五,今天是他生日,我出来给他买爱吃的糖糕,走着走着……就忘了路。” 帆布包上的皮又掉了一块,飘到地上,像片干枯的叶子。 后来他说谢谢,背起包要走,我才发现他帆布包侧面绣着个歪歪扭扭的“军”字——我老婆的弟弟,也就是我小舅子,名字里也有个“军”字,前几年车祸走的,走的时候正好三十五。 老婆追出去塞给他两包糖糕,他攥着糖糕站在门口,突然冲我鞠了个躬:“麻烦你了,小。” 我站在原地没动,看着他的背影拐进巷子口,路灯把影子又拉长了些,这次倒像根弯了的扁担,一头挑着糖糕,一头挑着三十年的光阴。 人是不是都这样?年轻时把日子过成直线,老了才知道,所有的路都在绕圈,绕到最后,连陌生人的影子都能当路标。 晚上关店的时候,老婆收拾桌子,从大叔坐过的椅子缝里摸出张照片,边角磨圆了,上面是个穿蓝工装的年轻人,笑得露出两颗虎牙,跟我手机里存的小舅子照片,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原来他不是认错了人,是找错了时间——他以为推开的还是二十年前的家门,门口站着的还是那个会喊他“爸”的少年。 今天早上买菜,碰见隔壁王婶,她说昨晚看见个老头在巷口转悠,嘴里嘟囔着“军军爱吃糖糕,要芝麻多的”,问我见没见。 我晃了晃手里的芝麻糖糕,没说话。 有些思念说出来太轻,不如多摆副碗筷实在。 下次再有人突然喊你“小”,别急着纠正,先递双新筷子试试——说不定那声称呼里,藏着个走丢了的春天呢。 我夹起碗里的青菜,突然想起刚才大叔吃饭时,筷子也在碗边顿了好几下,像怕碰碎什么似的。 现在才明白,他哪是怕碰碎碗,是怕碰碎眼前这个“儿子”的影子啊。
昨天晚上七点多钟,店里也没什么顾客了,老婆做好了饭,我俩正想吃饭的时候,推门进来
勇敢的风铃说史
2025-12-16 20:2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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