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1年秋末,四川昭化县城的法场上飘着细雨,怀孕七个月的王化琴被推上刑台,她突然挣了一下,喊出声来,“康乃尔,他在电报里说过话”。 细雨打湿的囚服紧贴着她隆起的腹部,七个月的胎动隔着粗布传来微弱却坚定的起伏,像极了她此刻挣动的力道。 刽子手握着刀柄的手顿了顿,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混着雨声模糊成一片,没人知道“康乃尔”是谁,更没人明白那句“电报里说过话”藏着怎样的重量——直到她再次开口,声音穿透雨幕:“他说‘坚守信仰,必胜’。” 时间倒回四年前的重庆,1947年的竹林里,穿着洗得发白中山装的康乃尔第一次握住王化琴的手。她是重庆女子师范学校的学生,笔记本里夹着“救亡图存”的剪报;他是中共地下党的电报员,指尖在发报机上敲出的“滴滴”声,成了他们秘密联络的暗号。 他们以师生名义在深夜的出租屋里工作,油灯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像两棵相互依偎的竹。有次敌人突袭街区,王化琴把机密文件盘进发髻,顶着枪口走过哨卡时,康乃尔在街角攥紧了拳头——那是他第一次意识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骨头比竹子还硬。 1949年夏,嘉陵江畔的风带着水汽,康乃尔把船票塞进她手心:“去川北建联络站,危险但必须有人去。”王化琴摸着刚买的红布,那是她偷偷准备的嫁衣,原想等全国解放就回陕西汉中办场简单的婚礼,此刻却把红布包进了行李——革命胜利的日子,总该配上一点红。 转折发生在1950年冬,叛徒带着敌人包围联络站时,康乃尔把三个月身孕的王化琴推进柴房地窖。地窖口的木板刚合上,她就听见他故意弄出响动吸引敌人,脚步声、枪声越来越远,最后是他沙哑却清晰的声音透过木板传来:“保住孩子,等我。” 那包油纸裹着的微型电报机,成了她与他最后的联系。后来突围的同志带来消息:康乃尔被捕后,敌人用烙铁烫他的手——那双敲过无数情报的手,始终没松开藏在牙缝里的微型发报器。直到处决前,他用尽最后力气发出六个字:“坚守信仰,必胜。” 电波穿透雨雾,恰好被躲在深山的王化琴收到。她摸着隆起的腹部,把电报内容刻在心里,继续在川北的山林间穿行。有老乡劝她:“一个女人家,带着娃躲起来不好吗?”她只是把情报塞进竹筒,挂在约定的老槐树上——她知道,这是康乃尔用命换来的“必胜”,不能在她这里断了线。 1951年秋,她在传递一份重要情报时被捕。审讯室里,敌人把辣椒水灌进她喉咙,她咳得撕心裂肺,却盯着桌上的电报机残骸冷笑:“你们永远不懂,有些东西比命金贵。”狱警看着她凸起的肚子叹气:“为了孩子,招了吧。”她抚摸着腹部轻声说:“他生下来就该知道,爸爸叫康乃尔,是个不会投降的人。” 细雨还在下,刑台上的王化琴突然挺直了背,声音穿过雨幕:“康乃尔,我没辜负你——你的‘必胜’,我听见了;我们的孩子,会记住的。” 刽子手的刀落下时,她仿佛看见嘉陵江畔的红布在飘,看见孩子长大成人,指着历史课本上“革命先烈”四个字问:“妈妈,这是爸爸吗?” 雨停了,阳光从云层里漏下来,照在法场的泥地上,也照亮了无数个像王化琴这样的名字——他们没能看到胜利的红旗,却用生命在时光里刻下了“坚守”二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