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同事，在体制内就是个刺头，谁惹他他就干谁，当场就干，站楼道里骂，什么难听说什么。不求升官。这同事叫李建军，四十来岁，搁单位档案科待了快二十年，不琢磨站队也不搞人情往来，每天上班先把自己管的档案柜擦一遍， 我们单位档案科有个“怪”人，叫李建军。 四十出头，在格子间待了快二十年，既不跟领导套近乎，也不跟同事拉家常，每天雷打不动的第一件事——拿块半湿的抹布，把那排铁皮档案柜从上到下擦一遍，连柜脚的灰都不放过。 你说这人怪不怪？ 我刚进单位那年，就听老同事偷偷说他是“炮仗”，谁碰炸谁。 有回后勤主任想挪用旧档案柜放杂物，他直接堵在楼道，嗓门大得整层楼都听见：“这柜子里是职工的工龄、履历，你敢动一下试试？” 后来我跟他分在一个办公室，发现他除了“炸毛”的时候，多数时间安静得像个影子。 擦完柜子就坐工位上翻档案，铅笔头在目录册上划拉，嘴里念念有词，好像跟那些泛黄的纸片在说话。 直到去年整理退休职工档案，有位阿姨的工龄记录缺了五年，跑了三趟都没结果，急得直掉泪。 李建军突然从柜子深处抽出一卷1998年的旧档案，指着边角的铅笔标注：“当年她借调去基层，这里有手写记录，漏归档了。” 那字迹歪歪扭扭，跟他现在划拉目录册的笔锋一模一样。 以前总觉得他是不合群，后来才明白——他不是刺头，是把档案当成了命。 别人琢磨怎么往上爬，他琢磨怎么让每张纸不发霉、不虫蛀，怎么让几十年后有人查起时，能清清楚楚看到“这个人来过，做过什么”。 二十年擦一遍柜子，不是洁癖，是怕积灰挡住标签；二十年不肯“站队”，是怕人情债影响档案的公正。 就像老档案柜上那层薄薄的包浆，看着不起眼，却是挡住风雨的硬壳。 现在阿姨的退休工资补上了，见人就夸档案科有个“凶巴巴的好人”。 单位里再没人打档案柜的主意，连楼道里的脚步声路过档案科，都下意识放轻了些。 有时候我会想：或许我们都太急着融入什么，却忘了——守住一件事，哪怕它小得像擦柜子，也能活成自己的光。 此刻李建军又在擦柜子，抹布擦过铁皮“沙沙”响，阳光从窗户斜进来，照在他鬓角的白头发上，也照在档案柜的铜锁上，亮得晃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