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混着硝烟味,压得人喘不过气。 团长的吼声突然炸开来:“从现在起,看到鬼子,就算是残烂的尸体,都给我补上一刺刀!”新兵被吓得一哆嗦,怀里的手榴弹差点掉地上。 血糊住了眼睛,分不清是战友的还是敌人的,只觉得脚下的土地在发烫。 四川来的这帮兵,穿得比叫花子还不如。 短衣短裤配草鞋,背上背的铁锅都比步枪像样。 可刘湘那封通电说得明白:“敌军一日不退出国境,川军一日誓不还乡。” 1937年秋,三十万四川子弟就这样分三路出川,手里的“单打一”步枪,射程还够不着日军的坦克。 罗店镇的巷战打了三天三夜。 饶国华师长带着145师堵在街口,士兵们把集束手榴弹捆在身上往坦克底下钻。 后来打扫战场,有人在师长遗体上找到遗书:“唯有不惜一死,以报川中父老。” 那天天冷得邪乎,他军装里还裹着从家里带来的辣椒面。 17岁的张朗轩原是被抓壮丁来的,头天打仗抱着手榴弹哭娘。 直到看见同村三哥被炮弹炸飞,半块军装粘在断墙上。 他在日记里写:“现在不想娘了,只想多杀几个鬼子。” 后来这本日记在四川省档案馆里,纸页上还沾着当时的血渍。 解固基团长带着残部反攻那天,全团只剩三百来人。 他扯掉绑腿当绷带,吼着“我们有一个团”就往前冲。 后来才知道,日军总用装死的招数,等你靠近就拉响手榴弹。 补刺尸体这道命令,是拿弟兄们的命换出来的教训。 战后收尸的兵蹲在地上哭,手里攥着半截草鞋。 淞沪会战川军伤亡六万四,能认出模样的不到一万二。 这些合葬在上海郊县的四川兵,坟头朝向老家的方向。 每年清明,都有老乡带着辣椒和白酒来看他们。 王者成送子参军时的死字旗还在博物馆里挂着,“伤时拭血,死后裹身”八个字被岁月磨得发毛。 建川博物馆的灯每天亮到晚上九点,讲解员说总有人对着草鞋展品发呆。 我觉得,那些磨穿的鞋底子,比任何勋章都更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