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4月27日,切尔诺贝利核电站地下室的积水已经漫过膝盖。 维亚切斯拉夫·阿纳年科盯着面前的管道图,手指划过密密麻麻的线路,这些污水下面,藏着能让整个欧洲都陷入危机的“定时炸弹”。 三个平均年龄35岁的男人站在入口处,防护服上的辐射剂量计已经开始疯狂跳动,他们被明确告知:这可能是最后一次见到阳光。 4号反应堆爆炸后的第二天,技术人员发现一个更可怕的现实:熔化的堆芯正在向下渗透,而地下室积着近2万吨冷却水。 一旦两者接触,二次爆炸的威力能掀翻半个乌克兰,放射性物质会飘到更远的地方。 没人知道谁能完成这个任务,水下辐射剂量已经超过1万伦琴/小时,暴露10分钟就可能致命。 最后站出来的是三个人。 阿纳年科在核电站工作了12年,闭着眼睛都能画出管道分布图;别兹帕罗夫是值班主管,最清楚阀门的机械结构;巴拉诺夫虽然年轻,却是处理紧急管道故障的好手。 他们没有被强迫,只是在会议室沉默了十分钟后,阿纳年科先拿起了防护服:“总有人要去,不如是我们。” 潜水服的密封性并不好,污水很快从缝隙渗进来,冰凉刺骨。 阿纳年科走在最前面,手里的手电筒光束在黑暗中晃动,照亮缠成一团的管道。 他记得图纸上的位置,膝盖深的水里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辐射剂量计的蜂鸣声越来越急促。 别兹帕罗夫和巴拉诺夫跟在后面,一人扶着管道稳住身体,一人用扳手卡住阀门轮。 “左边第三个,就是它。” 阿纳年科的声音透过面罩传出来,带着水汽的模糊。 三个人轮流发力,生锈的阀门在吱呀声中缓缓转动,直到彻底闭合。 整个过程用了7分钟,等他们爬上来时,靴底已经被辐射侵蚀得发软,轻轻一碰就掉渣。 三个人的行动暂时阻止了灾难扩大,但真正的清理才刚刚开始。 从1986年5月起,40万军民被派往切尔诺贝利,他们穿着简易防护服,用铁锹铲起被污染的土壤,用铅板覆盖反应堆。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座后来被称为“石棺”的混凝土防护罩,工人们站在直升机吊索上浇筑混凝土,每个人的暴露时间严格控制在90秒内。 这座耗时206天建成的“棺材”,花掉了苏联年度GDP的2%,却只能勉强撑30年。 没人能真正逃离辐射的阴影。 年轻的巴拉诺夫因为接触剂量最低,活了下来,但每年都要去医院检查,肺部的纤维化让他爬两层楼都喘不过气,2005年冬天,他在睡梦中停止了呼吸。 阿纳年科的头发在任务后两周全部掉光,皮肤开始出现红斑,但他拒绝离开核电站,直到2008年才在家人的劝说下退休。 那些参与清理的40万人里,很多人像消防员列昂尼德·捷利亚金一样,因为直视过反应堆核心,14天后就在痛苦中离世,他们的照片后来成了核灾难的象征。 2016年,一个新的钢铁防护罩在切尔诺贝利启用,它由30个国家共同出资15亿欧元建成,设计寿命100年。 站在这个覆盖面积相当于8个足球场的庞然大物下,很难想象30多年前那三个男人是如何仅凭手电筒和扳手,在黑暗中为世界争取时间的。 这种在绝境中选择承担责任的勇气,不是天生的英雄主义,而是普通人面对灾难时最真实的担当,他们或许没想过会被记住,只是觉得“应该去做”。 如今,切尔诺贝利隔离区的“红森林”依然立着警示牌,土壤里的铯-137还要800年才能消散。 但在乌克兰国家档案馆里,那张三勇士出发前的合影一直被妥善保存着,照片里,阿纳年科的手指还停留在管道图上,别兹帕罗夫握着扳手,巴拉诺夫整理着防护服的拉链。 他们靴底被辐射侵蚀的痕迹,和亲手转动闭合的阀门,成了人类在灾难面前,用专业与勇气刻下的最坚硬的印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