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6年,齐白石在北京购置了一四合院,想要找一个看门人。 来应聘的人不少,可当一个穿着旧棉袍的中年男人说“不要工钱,只求老爷赏画”时,连见惯了奇人怪事的齐白石都愣住了。 这人便是尹春如,一个刚从紫禁城出来的晚清太监,脸上的褶子藏着说不尽的故事。 那会儿齐白石刚完成“衰年变法”,跨车胡同的门槛快被访客踏破了。 书画商想低价收画,官员想讨墨宝,还有些凑热闹的街坊邻居,搅得他没法安心画画。 尹春如站在院里,腰杆挺得笔直“奴才在宫里管过字画库,识人辨物还算懂行。 ”他没提自己在宣统退位后如何从御膳房太监变成街头流浪汉,只说“给老爷看门,顺带学画,就当还了前世的债”。 尹春如把四合院打理得像个铁桶。 大清早先洒扫庭院,再把访客名单按“三六九等”排好书画商放午后,学者请进内堂,闲杂人等直接拦在门外。 有回一个军阀副官硬闯,他往门槛上一坐“老爷正画虾呢,惊了虾魂,副官赔得起吗?”对方竟被这股子横劲唬住了。 齐白石在画室听着,笔尖的墨点都带着笑意。 秋凉时节,尹春如会搬个小马扎守在画室门口。 齐白石画累了,他就递上一盏热茶,慢悠悠说“当年在养心殿,光绪爷画兰草,李莲英就这么候着。 ”这话里藏着的辛酸,齐白石懂。 他铺开宣纸,故意把墨滴在留白处“你看,这墨点像不像昨夜偷油的老鼠?”尹春如凑过来看,忽然笑出声“老爷这是画的‘鼠戏图’吧?”两个差着近四十岁的人,就这么隔着一张画案,把乱世的烦恼都浸进了墨香里。 1937年夏天,尹春如突然跪在齐白石面前,枯瘦的手攥着褪色的棉袍角。 “奴才老了,眼睛看不清墨色了。 ”他没说自己咳得整晚睡不着,只求一幅画留念。 齐白石扶起他时,发现这个总说“奴才不累”的人,胳膊细得像根芦苇。 那天下午,他画了幅《秋菊图》,花瓣用了尹春如最爱的胭脂红,题款“春如老弟清赏”,把“老爷”换成了“老弟”。 后来听说尹春如在胡同里开了个小画铺,挂着那幅《秋菊图》。 有收藏家想买,他摇头“这画是命根子,卖了,我尹春如就真成了没根的人了。 ”北平沦陷时,有人看见他抱着画躲进防空洞,炸弹落下来的瞬间,他把画死死护在胸口。 如今跨车胡同的四合院早成了纪念馆,墙上挂着齐白石和尹春如的合影。 照片里,尹春如站在齐白石身后,手里捧着砚台,笑得眼角堆起皱纹。 讲解员说,那方砚台现在还摆在画室的老位置,砚池里似乎还留着当年没磨完的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