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茶余断想——想起了王国维

马金萍爱文学 2025-04-13 17:45:23

随笔 茶余断想——想起了王国维 今天是2025年的4月12日,周六。此时,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不大不小的春雨。有一股股的寒意时不时地从窗户的缝隙中挤进室内,使得我这间名为“听雨庐”的狭小茶室,偶尔会显得冷飕飕的。好在有那氤氲着茶香的热雾笼罩,这小小的空间也并不显得有多冷。我一边喝茶,一边看着外面那弥漫在雨雾之中的枯杨寒柳瑟瑟白桦的冰冷的春色,不知怎么,忽然间回想起了一百多年前的那位跳湖而死的国学大师王国维。——大约是二十多年前罢,我曾写过一篇短文,叫《从昆明湖到天平湖》,发表在当时的一家晚报副刊上。在那篇短文里,我主要把国学大师、晚清遗老王国维的跳湖之死和老舍的跳湖之死,做了一点类比。想从文化学的角度,去探讨一下昆明湖和太平湖的水脉与中国的几千年文化血脉是否有某种互通的脉络。 让我们把镜头转向1927年的6月2日,彼时,北京的天气已经渐渐地热了起来,虽然清华园荷塘里的莲叶还未完全舒展,但春意已经浓得要向初夏时节过度了。就是在这样的一个洋溢着盎然绿色的季节里,清华大学的国学教授王国维先生,在颐和园鱼藻轩前纵身跃入了昆明湖。这位精通甲骨考释、戏曲研究、红学探微的学术巨擘,以最决绝的方式完成了他对生命的最后的注解。其衣袋中的遗书“五十之年,只欠一死。经此世变,义无再辱”十六字,恰似一枚隐喻着什么的文化密码,直到今天仍在叩击着中国每一位真正的知识分子的精神世界。那么,以王国维那样的身份,那样优渥的条件,为什么要跳湖而死呢?百多年来,这一直是困扰着中国知识分子们的一个谜题 辛亥革命后,满清政府轰然垮塌。作为满清王朝的遗老,新文化的学家,王国维在日本剪去代表满清标志的那根辫子时,特意保留了发根,他的这种“剪而未剃”的姿态,正是他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种矛盾心态的表露。他既推崇西方康德、叔本华们的哲学体系,又坚持每日向紫禁城方向行三跪九叩之礼。这种分裂性在他所著述的《殷周制度论》中显露得非常透彻:他以实证主义方法解构上古史,却在价值层面坚守着所谓“周礼”的精神内核。 当时,盘桓在紫禁城里的那些满清遗老们视他为同路人,而新文化运动的主将胡适还把他称其为“最博学”的学者。正是新旧文化的大家们对他的这种双重认可,反而把他推向了更深更难以挣脱的孤独。1927年,当北伐军一路北上逼近北京,他看到的不仅是政权的更迭,更是礼崩乐坏的文化末日。当他在鱼藻轩前纵身一跃,身子落进昆明湖那一瞬间,在那层层的的涟漪中,沉没的不仅仅是学者躯体,更是一个传统士大夫对文化道统的绝望坚守。 王国维晚年转向西北史地研究,表面看,似乎是纯粹的学术转向,但实际上则是一种寻找文化避难所的选择。他在《最近二三十年中国新发见之学问》中预言:“古来新学问起,大都由于新发见”。但在这“新发见”中,他却刻意回避这些发现背后的殖民考古背景。他的这种学术与政治的刻意疏离,终于与新文化的倡导者们发生了难以弥合的矛盾,这种矛盾在1925年与胡适关于“整理国故”的争论中达到顶点。 清华园的书斋未能成为王国维寻找精神家园途路上的避风港,当现实中新旧文化撕裂得愈发剧烈时,王国维所构建的学术体系也开始崩塌。他在《人间词话》中所设定的“蓦然回首”的意境,终究无法在现实中寻得精神归宿。这种形而上的迷失,在遗书“义无再辱”四字中达到极点——当文化尊严遭受践踏,肉体的存续还有什么意义呢? 关于王国维自沉昆明湖的动因,至今,已争论了将近百年,学家们的每一种解释都折射出特定时代的文化焦虑。国学大师陈寅恪提出的“文化精神凝聚之人”说,将王的死亡升华为文明守护者的献祭;梁启超强调的“时局刺激”论,凸显知识人在历史转折期的脆弱性;满清遗老罗振玉的“殉清”说,则暴露出传统伦理对个体生命的道德绑架。 无论怎么阐释,王国维自沉昆明湖本身就构成了一种文化隐喻:王国维之死既是他的个人悲剧,但同时也是一件影响深广的公共事件;既是传统士大夫们的精神绝响,又是现代知识分子困境的先声。其死亡方式的选择——投向承载着皇家园林记忆的昆明湖,恰似将肉身化作文化史的地理注脚。 如今,在清华园树立的“海宁王静安先生纪念碑”上,陈寅恪题写的“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恰为这幕文化悲剧写下了终极批注。王国维用生命完成了最后的学术答辩:当文明更迭的洪流席卷而来,知识分子的精神家园究竟往何处安放?这个追问,至今仍在历史长河中激起回响,提醒着我们文化传承中那些必须直视的深渊与必须守护的星火。 2025年4月12日写于长春净月听雨庐茶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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