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铁生这个名字曾是一代人的时代记忆,如今的他早已经销声匿迹,但很少有人知道,晚年的他住在远离尘世喧嚣的小岛上,过着世外桃源般的归隐生活。 清晨五点,奥克兰附近的小岛还浸在薄雾里,张铁生已经在院子里修剪玫瑰。 胶鞋上沾着泥点,老花镜滑到鼻尖,没人把他和五十年前那个在高考试卷背面写下八十字信的青年联系起来。 1973年夏天,辽宁兴城的考场里,物理化学试卷摊在桌上,张铁生捏着笔发愣。 报纸传遍全国,他成了“反潮流英雄”,照片贴在学校、工厂的墙上,连说话的腔调都被人模仿。 可他夜里常盯着天花板发呆,那支没答完题的钢笔,在抽屉里躺了很久。 再后来的事,很多人都忘了。 1976年冬天,法院的判决下来,十五年有期徒刑。 监狱的铁门关上时,他听见墙外有人喊他的名字,是董礼平。 那个1974年在县城文化馆认识的姑娘,站在寒风里,围巾裹得只剩眼睛。 往后十五年,每个月总有一封贴着邮票的信寄到监狱,有时是摘抄的诗,有时是家里种的向日葵照片。 他在监狱医院给服刑人员看病,学兽医知识,钢笔换成了听诊器,倒比从前踏实。 1991年出狱那天,阳光晃眼。 董礼平穿着红棉袄站在门口,手里攥着本崭新的结婚证。 “等你好久了。” 她说。 后来他们凑了笔钱,和几个农大教授合伙开饲料公司。 张铁生每天泡在实验室,闻着饲料的气味,比当年对着报纸镜头自在多了。 公司开到第三年,账上第一次有了盈余,他把钱分成几份,给教授们发奖金,自己留了一沓,给董礼平买了条金项链,那是他欠了十五年的礼物。 2003年春天,董礼平查出癌症。 张铁生关了办公室,带着她跑遍国内外医院。 化疗的间隙,她躺在病床上说:“还记得岛上的房子吗?退休了就去住。” 他握着她的手点头,眼泪砸在床单上。 第二年冬天,董礼平走了。 葬礼后,他把公司股份转给合伙人,收拾行李时翻出那箱信,信纸已经脆得像枯叶。 现在的小岛,日子过得像钟摆。 早上送孙子上学,回来侍弄花草,下午坐在门廊上看海。 邻居有时来借工具,他笑着递过去,没人问他从哪里来。 前阵子整理旧物,翻出1973年那张试卷的复印件,边角都磨圆了。 他把纸铺平,在背面新写了一行字:“玫瑰该浇水了。” 然后塞进抽屉,和那些家书放在一起。 院子里的玫瑰开得正盛,粉的、黄的挤在枝头,都是按董礼平生前喜欢的品种栽的。 抽屉里的信还在,最上面那封的结尾写着:“等你出来,我们好好过日子。” 从试卷背面的钢笔字到岛居的铅笔园艺笔记,他用了半生时间,把“张铁生”这个名字从标签里摘出来,变成一个会修剪玫瑰、会给孙子讲故事的普通人。 或许这才是生活最实在的样子,不用活成别人的符号,只用对自己的日子负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