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邻居今天敲开我家门，说能不能给她接一下她上二年级的女儿，每天只接下午放学。开学了小孩没人接，找不到人，而我退休在家正合适。邻居李姐站在门口，手攥着衣角，语气带着点不好意思：“张阿姨，实在没办法了，我和孩子爸都在超市上班，下午六点才下班，学校四点半就放学，找了好几个托管班都满了，您要是方便……” 今天下午三点多，家门被轻轻敲响时，我正对着窗台上那盆绿萝发呆——退休后总爱数着墙上的石英钟过日子，秒针咔嗒咔嗒，像在替谁数着时间的急。 门外站着李姐，浅蓝色的棉布衬衫袖口磨得起了点毛边，手里攥着刚洗过还带着皂角香的衣角，指尖都泛白了。 “张阿姨，您看这……”她往屋里探了探头，又赶紧收回目光，声音压得低低的，“开学第三周了，小诺的托管班还没着落；我和她爸在超市生鲜区，下午六点才能交班，学校四点半就清校，问了五个托管班，都说‘满了，等下个月看看’。” 我盯着她那双泛红的眼睛，突然想起去年冬天，她帮我提那袋十斤重的白菜，爬五楼时气都没喘匀还笑着说“张阿姨您别拎，我年轻”；又想起小诺——那个扎着羊角辫、见人就甜甜喊“阿姨好”的小姑娘，去年夏天还送过我一朵自己画的向日葵，花瓣涂得金灿灿的，连花盘里的瓜子都画得整整齐齐。 “接吧，”我听见自己的声音比平时软了些，“四点半到六点，我带孩子在楼下小花园玩会儿，等你们下班。” 李姐的手一下子松开衣角，指尖在围裙上蹭了蹭，突然就红了眼眶：“那……那我每月给您点辛苦费？” “说啥呢，”我侧身让她进来，“孩子放学我正好遛弯，再说小诺那么乖，陪我这老婆子说说话，我还得谢谢她呢。” 后来跟老姐妹打电话说起这事，有人笑我“闲不住，给自己找活儿”；可他们没见过李姐攥着衣角的手——那不是麻烦，是实在没办法时，把信任递过来的样子，像寒冬里捧着一点火星，怕你嫌烫，又怕你不收。 超市的排班表不会因为孩子放学时间改，托管班的名额也不会为谁预留；可人心会——她记得我冬天拎不动白菜，我记得她女儿画的向日葵，就这么简单，你帮我撑过难走的那段路，我为你挡过迎面的风，日子就有了温度。 现在每天四点半，校门口总能看见小诺背着粉色书包朝我跑过来，辫子上的蝴蝶结一颠一颠，书包侧袋里总装着两颗水果糖，一颗柠檬味的给我，一颗草莓味的留给她自己，说“张奶奶，这个柠檬味的不酸，你含着等妈妈下班，时间就过得快啦”。 上个月李姐休班，特意给我织了双毛线袜，藏青色的，针脚歪歪扭扭，却暖得我整个脚底板都热乎；小诺的语文作业里写《我的张奶奶》，说“张奶奶会给我讲孙悟空的故事，还会在小花园里教我认蒲公英，她比托管班的老师还厉害”。 其实啊，谁的生活里没有“四点半到六点”这样的缺口呢？不是所有人都能找到完美的托管班，不是所有困难都有标准答案，可邻里间搭把手，一句“我帮你”，就能把缺口补成温暖的圆——别总先想“划不划算”，先问问自己“能不能”，有时候，一个小小的“能”，就能照亮别人好长一段路。 那天晚上我又看窗台上的绿萝，发现新抽了片嫩黄的叶子，叶尖还带着点露珠；楼下小花园里传来小诺咯咯的笑声，混着李姐下班回来喊“小诺，回家吃饭啦”的声音，墙上的石英钟还在咔嗒咔嗒走，可我突然觉得，这声音不像是在数急，倒像是在轻轻说：你看，日子多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