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哭了，母亲病危奄奄一息，经儿女们商量，趁母亲还有口气，提前给母亲穿上寿衣，怕母亲去往天堂太冷，然后给母亲说：不要怪我们，怕您走后冷，母亲不能说话，微微点了一下头，穿好后，儿女们眼里都浸着泪，陪母亲度过最后时光。网友：人生最痛心的就是生死离别。 那件压在樟木箱底三十多年的墨绿色寿衣，是母亲四十岁时扯的杭绸，边角还绣着她亲手勾的兰草——那年她抱着襁褓里的小女儿说，“等我走时，就穿这个，好看”。如今布料被儿女们晒得蓬松，阳光的味道混着樟脑的气息，在病房白床单上洇开一片旧时光。 大女儿摸母亲脚时，指甲盖泛着青，才惊觉老人的体温正一点点往下掉。监护仪上的曲线像被风吹的蛛丝，飘得越来越缓，护士交接班时轻声说：“家属多陪陪，别留遗憾。”这句话像根针，扎得兄妹四个在安全通道里抱头痛哭。 二儿子拍着衣柜门红了眼：“哪有活着穿寿衣的？像盼着妈走！”小女儿抹着泪翻出母亲的旧相册，指着泛黄照片里穿的确良衬衫的女人：“你忘了？妈五十岁那年住院，拉着我手说‘要是真不行了，提前给我穿好衣裳，我怕冷，那边没暖气’。” 邻床陪护的老太太曾拉着大女儿说“使不得”，说她老家讲究“寿衣得断气后穿，不然阎王爷不收”。可当大女儿把耳朵贴在母亲胸口，听见那微弱的心跳像漏雨的水龙头，还是咬着牙把杭绸衣袖往母亲胳膊上套——手指触到肘部突出的骨头，疼得吸气，那曾是抱她摘槐花的手臂，如今细得像截枯树枝。 母亲的眼睛半睁着，浑浊的眼珠慢慢转，扫过儿子颤抖的手，女儿泛红的鼻尖，最后落在那件绣着兰草的寿衣前襟。大女儿哽咽着把嘴凑到她耳边：“妈，我们给您穿暖和点，去那边就不冷了，别怪我们……”话音未落，老人的头以几乎看不见的幅度，轻轻往下点了点。 这个动作让二儿子猛地蹲在地上，肩膀抖得像筛糠。他想起十岁那年发高烧，母亲背着他走三里夜路去卫生院，也是这样轻轻点头，说“没事，妈在”。原来母亲一直都听得见，那些藏在心里没说出口的疼，她全接住了。 有人说这是“催命”，可民俗志里记着，这种“提前备寿”的习俗，在江浙一带叫“暖寿衣”，本质是农耕文明里“事死如事生”的延续——就像给远行的人收拾行李，总要把最贴心的物件塞进包裹，哪怕目的地是阴阳两隔。儿女们此刻做的，不过是帮母亲整理“远行”的行囊。 那天后，母亲在儿女轮流握着的手温里，又挨过了三天三夜才闭眼。医生说，很少见这么平静离世的重症病人，“或许是心里踏实了”。整理遗物时，小女儿在寿衣口袋里摸到个硬硬的纸片，展开是母亲十年前写的字：“囡囡们冬天总忘戴围巾，我走了谁提醒？”字迹已经洇开，像一滴没忍住的泪。 医院走廊里，每天都有这样的故事在上演：有人抱着父母的旧毛衣哭，有人蹲在楼梯间啃冷馒头——那些被我们称为“大人”的人，原来也会在某个瞬间，变回需要牵着手才能走路的孩子。只是这次，松开手后，就再也找不回那个喊“妈”会有人应的时光了。 母亲点头的那个下午，阳光从窗户斜切进来，在她盖着寿衣的胸口投下一小片光斑。那或许不是原谅，而是一个母亲对孩子最温柔的妥协：我知道你们怕我冷，就像我从前怕你们冻着一样。原来最深的牵挂，从来都不需要语言，只需要一个眼神，一次点头，就能从这头，传到那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