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个战友叫王强，退伍那年分到县交通局坐办公室。报到那天，他特意熨了熨退伍时发的中山装，军绿色的料子洗得发了白，领口却挺括得像块铁板。 我有个战友叫王强，退伍那年分到县交通局坐办公室。 报到那天他起得比出操还早，蹲在楼道里熨衣服——不是新买的西装，是退伍时发的中山装，军绿色的料子洗得发了白，边角磨出点毛边，他拿烙铁头一点一点蹭，烟味儿混着肥皂香飘了半层楼。 办公室的老张头端着搪瓷缸子瞅他：“小王这衣裳，搁咱这儿可算‘复古款’了。”王强没抬头，拿手抻了抻领口，那地方挺括得像块铁板，“在部队习惯了，整齐点，对工作尊重。” 头个月他总第一个到，擦桌子要顺着纹路擦三遍，文件边角必须对齐桌沿，连给饮水机换水都要先敬个礼——后来被局长拍了下肩膀：“这儿不是训练场，放松点。”他红了脸，却还是每天把暖壶摆成一条直线。 同事们私下嘀咕：“这退伍兵，怕不是有点‘死板’？”直到半年后那场暴雨，县道冲了个大口子，泥浆裹着石头往下滚，局长带着人到现场，王强扛着铁锹第一个跳下车，迷彩裤卷到膝盖，露出小腿上的旧伤疤——那是演习时被碎石划的，当时血糊了半条裤腿，他愣是没吭一声。 泥水里他指挥人填沙袋，声音比喇叭还亮：“左边垫三层，右边加钢筋！”有人喊他“王干事”，他摆摆手：“叫我王强就行，在部队我是工兵班班长，这活儿熟。”那天他从天亮忙到天黑，回到单位时浑身是泥，却把湿透的文件袋搂在怀里，怕雨水泡了数据。 你说，那领口的挺括，是熨出来的，还是骨子里带的？ 后来同事们不笑他“复古”了，老张头的搪瓷缸子都擦得少了圈茶渍，“跟王强干活，心里踏实”——他把军营里的“直线加方块”刻进了日常，不是不懂变通，是有些东西比变通更重要。 年底评优，王强的名字后面画了三个圈；再后来他当了股长，办公室的年轻小伙学着他把衬衫领口熨得笔挺，说“王股长的领子，比量角器还准”。 前几天去看他，衣柜里那件中山装还挂在最显眼的地方，领口依然挺括，只是旁边多了件新衬衫，袖口别着枚小小的军徽——那是他儿子去年入伍时，他偷偷别上去的，说“让小子带着，就像我在身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