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学忽然跟我借钱，说他儿子得了脑肿瘤，需要立即手术，手术费现在还差2万多，问我能不能借给他。看到消息的那一刻，我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迟没能落下。记忆里的他还是大学时那个总穿着褪色篮球服的男生，笑起来露出两颗小虎牙，每次考前都抱着我的笔记在图书馆待到闭馆，怎么忽然就成了需要为孩子救命钱发愁的父亲？ 大学毕业十年，我和老周的联系早只剩朋友圈点赞——他晒娃，我晒加班，偶尔在共同好友的婚礼上碰杯，说两句“改天聚”就散了。 直到上周三傍晚，手机震了震，他的头像突然跳出消息框，不是惯常的表情包，是一行挤在一起的字：“在吗？能不能借我点钱，孩子病了，急。” 我盯着屏幕，办公室的日光灯管嗡嗡响，把他的名字照得发白。 记忆突然往回跑。大二那年期末考，我抱着《信号与系统》啃到头皮发麻，老周揣着两个肉包冲进图书馆，把其中一个塞给我，自己抢过我的笔记就抄，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说“救星你可算来了，再挂科我妈要断我生活费了”。 那本笔记后来还回来时，扉页夹着颗水果糖，玻璃纸在台灯下闪了闪，像他笑起来露出的小虎牙。 那时候我们总说“毕业以后也要常联系”，可毕业像道分水岭，他回了老家，我留在省城，手机号换了三次，微信好友列表里的人越来越多，能半夜打电话借钱的，却好像越来越少——我们到底是怎么从“天天见”变成“偶尔赞”的？ 消息框还在闪，他又补了一句：“是脑肿瘤，医生说要立刻手术，费用还差两万三，我知道这很突然……” 数字后面跟着三个句号，像他当年抄笔记时在重点句后面画的圈，用力到划破纸。 我摸了摸手机边缘，有点发烫，忽然想起去年同学聚会，他喝多了说“现在养孩子比当年考研还难，奶粉钱比教材贵，报个兴趣班够我当年半年生活费”，当时我们都笑他夸张，没人当真。 手指悬在“转账”按钮上方，脑子里却钻出个声音：万一呢？现在骗子那么多，用孩子生病当借口的…… 可老周当年借我的充电宝，第二天一早就还了，连数据线都擦得干干净净；我失恋躲在宿舍哭，他买了一提啤酒陪我喝到天亮，说“哭啥，好姑娘多的是，你值得更好的”——他从来不是会随便麻烦人的性子。 另一种解释突然冒出来：他大概是真的没办法了。上个月我刷到他朋友圈，晒过孩子在医院的照片，配文“小勇士加油”，当时以为是普通感冒，现在想来，那些没说出口的话，都藏在照片背景里的输液管里了。 孩子要手术，费用差两万三；他肯定已经问过别人了——我们班那几个铁哥们，谁手头不比我宽裕？但他最终来找我，大概是记得当年我总帮他“救急”，知道我不会多问。 这个念头让我鼻子有点酸，原来有些人就算十年没深聊，也还是会把对方划进“可以信任”的圈里。 我没再犹豫，输了数字，按下确认。 两分钟后，手机震了，是他的语音，带着哭腔：“太谢谢你了，真的太谢谢你了，等孩子好点，我一定尽快还你……” 我回了句“先照顾孩子，钱的事不急”，然后点开他的朋友圈，把那条“小勇士加油”的动态设成了特别关注。 办公室的灯不知什么时候暗了，窗外的天沉下来，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脸上。 忽然想起老周当年抄笔记时，总爱在页脚画个小太阳，说“重点都在这儿了，照着学准没错”。 现在我看着转账成功的页面，觉得那笔钱，大概就是此刻能递给他的，一个小小的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