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去世之后，女儿女婿怕姥爷孤单，就每周末都带孩子过去住两天。有一次，姥爷早就做好孩子爱吃的饭菜，等孩子来时，说了一句玩笑话，“又来我家蹭饭啦”。六岁的小外孙刚换好鞋，书包往沙发上一扔就往厨房跑， 姥姥走后的每个周末，女儿女婿都带着小外孙往姥爷家跑。 怕他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也怕冰箱里的菜放坏了没人吃——老人的孤单，有时就藏在剩菜和落灰的沙发垫里。 这天下午三点，厨房飘着糖醋排骨的甜香，那是六岁的小外孙最爱的味道。 姥爷系着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正把最后一盘清蒸鲈鱼端上桌，瓷盘边缘还沾着几粒没擦干净的蒜末，像是特意留的“标记”。 门铃响时，姥爷的手在围裙上蹭了蹭，快步走到门口。 门一开就看见小外孙背着奥特曼书包，像颗小炮弹似的冲进来，鞋尖在玄关的地垫上蹭了两下，露出半截沾着泥点的袜子。 “哟，又来我家蹭饭啦？”姥爷故意板起脸，眼角的皱纹却堆成了花。 六岁的小外孙刚换好鞋，书包“咚”地砸在沙发上，头也不抬就往厨房跑，边跑边喊：“才不是蹭饭！我是来监督姥爷有没有偷吃排骨的！” 谁也没戳破，那句“蹭饭”其实是老人的小心思——怕孩子觉得麻烦他，又盼着孩子能理直气壮地来，就像姥姥在时，他总爱捏着孩子的脸蛋说“小馋猫又来骗吃骗喝啦”。 老人的厨房从姥姥走后就很少热闹，可只要周末临近，他就会提前两小时站在灶台前，糖醋汁要熬到冒泡，排骨要选带脆骨的，连蒸鲈鱼的葱丝都要切得比姥姥在世时细一点——这些都是小外孙说过“最好吃”的标准，他记得比自己的药盒还清楚。 六岁的孩子哪里懂什么生离死别？ 他只知道推开厨房门时，姥爷的后背总是弯着的，可看见他时，那弯着的背会突然挺一挺，就像晒足了太阳的麦子，瞬间有了精神。 小外孙跑到灶台边，伸手就去抓盘子里的排骨，姥爷慌忙拍开他的手：“烫！”声音里却带着笑，另一只手悄悄从橱柜里摸出凉透的山楂片，塞到孩子手心。 这样的周末过了快一年，姥爷的冰箱再也没剩过菜，沙发上总堆着小外孙的玩具和没叠的外套——孤单这东西，原来真的会被孩子的吵闹一点点挤走。 下次老人笑着说“又来啦”，别急着说“给您添麻烦了”，不如像小外孙那样，大大咧咧地回一句“当然要来，谁让你做的排骨最好吃”——有些爱，就得用“不客气”才能接住。 厨房的抽油烟机还在嗡嗡转，糖醋汁在锅里咕嘟出细小的泡泡，小外孙趴在姥爷腿上数他白了的头发，姥爷手里的锅铲停在半空，阳光从窗户斜进来，刚好落在两人交叠的影子上。 原来所谓陪伴，不过是有人愿意把“蹭饭”听成“我想你了”，把空荡荡的屋子，过成热热闹闹的家。
